“他還真敢說啊。”
後臺,電視上的轉播在清秀男人道出驚為天人的話來後,迅速切成了遠景,然後又調頭一轉切到流派傳人們吃了黃蓮的臉,再切遠景,再切……看來是現場導演和劍道協會組織代表在爭鍵盤,最後直接沒了,一段廣告開始播放。
殷部羈在休息室翹得二郎腿都放下了,連連吃驚地感慨,豎起一個大拇指,“真男人,敬佩。”
在匯聚全國各地流派的場子裡,自稱一聲“天下第一”,嘲諷和話題度有多麼強,聽一聽此時震動休息室門的聲浪就能體會出來了。
幾秒鐘後,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不提熱鬧歡得吃瓜群眾,後臺這的劍道選手們,已經是吵翻天了,帶隊的師傅,上了年紀的老前輩還算剋制,血氣方剛的年輕後輩一致指責討伐,有幾個暴脾氣的就差拔劍衝出去捍衛劍道了。
“笑話,何來天下第一,就是劍道第一,從古至今都沒人敢叫囂過,外行人休辱我等!”
“淦,我去會會那廝!”
“肅靜!”
好在知道這裡是什麼場合,攝像機都拍著,外面坐著的真正大佬們也靜默沒發話,年輕劍士全部被罵的重新安分,但想要後臺迴歸安靜,卻是不可能了。
殷部羈好久沒覺得死氣沉沉的傳統劍道能這麼熱鬧了,他不嫌事大,不懷好意地看向自家大侄子,卻見對方在沉思。
“你想什麼呢?被那外行嚇傻了?”殷部羈調侃。
“不是。”殷北原表情並未有絲毫被激怒的模樣,他人隨口一言,有何好較真不已的,他抬起眸,看向重新放回直播的電視裡,那個男人的面孔。
“俞……白……”
“殷部羈叔,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
“你是說……”殷部羈陡然一驚。
“不錯。”殷北原與之鄭重對視。
他們都想到了不久前回到經歷殭屍仙人事件,回到族內,只是給幾個老爺子做了簡短彙報就進行閉關,絲毫不見外人的殷笑梨。
在外界紛亂不已,流言匯聚能夠在縱橫寫好幾部小說的網上,他們是能夠依稀得到些真實內部訊息的。
……
道場上,為了不變成放送事故,前面的流程能省則省,主持人很快宣佈體驗互動開始。
被聲浪包圍的俞白,挺淡定的,話說出口後,他就不會多此一舉地去關心其他人會是怎麼樣的心情了。
劍道的規則,他不太懂,囫圇聽兩名上來的裁判講了一遍。
還是沒懂。
工作人員捧著護具過來,他本想擺手不用,但工作人員執意給他套了上去,並小聲地好心提醒:“安全第一啊,不小心會受傷的。”
俞白疑惑,接著看向對面,那位據說是“天人”劍技館資深教練,六段練士,正一臉壓著怒火的神情,握緊雙拳,也在穿上護具。
他釋然了。
……
杭城國際館建立已有二十餘年,白色環繞的穹頂承載過無數賽事的歡呼熱烈,而今日那盤旋的聲浪卻是有些不一樣的。底下,人們互相交頭接耳,在一眾媒體工作者緊急調動、原本萎靡而現顯得有點興奮的攝影機下,喧囂更像是雜亂的鬧鬨,許多人也拿出了手機對準道場中心,這在往日崇靜的劍道活動與日本人不添麻煩的性格,是難得見的。
道場兩米外朝南的一側,三排鋪上黑綢布料的特別席位是另一個引人注目的中心點,二十幾位流派傳人和名門師傅坐在那,臉色都不是那麼好看,但談話、喝茶的聲音又重新窸窣地響起了。畢竟只是一個外人的大言不慚之舉,這些人擱在傳武劍道界裡各個有名有姓,自然有著屬於名家的那份沉穩氣度,何況場館這麼多目光擺著,座位裡資歷最淺者也有十幾年的修身養性,隨隨便便受到影響,豈不是鬧了笑話。
流派名家們沒有急躁,沒有誰落入下乘,與近旁之人講起剛才沒說完的業內軼事,不過稱天下第一那男人宣言放了出來,眾人一句話不提卻也太過生分,一位來自島國,號稱中條一刀流的傳人,前兩年剛獲得皆傳,並不屬於華夏劍道協的成員,三十幾的面相放在大佬中間屬於輩分靠後的年輕一輩,此刻便拋磚引玉,笑呵呵地說道:“那位可愛的觀眾不知能撐過多久。”
哪怕是帶些嘲諷和看熱鬧的姿態,這一小石子投進劍道大佬的湖面,果然引起了一陣附論的波瀾,“哈哈,怕不是當面技擊後脫劍判負了。”崆峒劍的傳人四十來歲,劍道剛猛,講究直戳痛快,率先不屑道。一時周圍人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評價起來。
“……我觀他步伐,對劍道著衣、禮儀全然不通,三招之內就見分曉,諸位且看。”
“哎,年輕人若無那句戲言,天人館的教練應會讓招對練,借其感悟,這下從觀眾中抽選,卻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了……”有小眾偏門,屬於民間江湖派別的老人撫須搖頭。
今日能來的一眾人等中,除了首座兩位的一直一言不發的八段宿老,以及那位在後臺靜室裡低調壓陣的清泉道長,分量最大的就屬在南方根基深遠的南少林的正一大師,和周遊世界劍道大家回來,在全國開了最多連鎖武館的鍵神道流的鍵牝。
正一大師一脈向來不參與業內糾紛,此刻也謙和地喝茶不作表態,而等道場那邊佩戴完了護具,工作人員下場,只剩下兩名對戰者和裁判員,鍵師傅感慨道:“不是這麼打的。”
“以前啊,哪有什麼護具,裁判,手底地底,擺的都是刀子,這一倒,可就……啪!”鍵牝搖頭,似是追憶往昔歲月崢嶸,而周圍師傅見到赫赫有名的鍵師傅發話了,連忙靜默聆聽,對方掃過道場,隨意指了指,“這個臺子,也改小了。”
道場上,俞白倒不知道自發展以來,道場有沒有被改小過,他手裡拿好了竹劍,被裁判請到一側的起始線,交代最後事宜。
他望向幾米外站立的劍技館教練,人高馬大,佩戴了全副武裝的護具,只能略微看到面部,外形上來說是比較唬人的。他自己也好奇地敲了敲身上的胴甲,還是感謝兢兢業業的工作人員吧,執意幫他套上了護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