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彎彎,正用它那千古不變的柔和目光,俯視著雲中這座久歷戰火的古塞。寂靜中東門悄然開啟,數百頭灰布矇頭、口塞雜物、角縛尖刀的健壯公牛,被人安撫著魚貫而出。其後跟著的是一列列全副武裝、神情亢奮、昂首闊步的興漢赤虎騎將士。
因雲中東門連線興漢軍的糧道,也就一直在騎軍的封鎖之下,所以鮮卑的騎哨在這裡是不存在的。數里外防守嚴密的鮮卑大營,當然也無從察覺此間狀況,而且為了這一次精心準備的突襲,能夠達到完美收場,這幾天來,赤虎鐵騎反覆地掃蕩東門附近,以至於步度根都不敢往這裡派騎哨了。不過正在大帳裡做著光復老巢夢的步度根,卻萬萬沒有料到,今晚註定會成為他後半輩子揮之不去的惡夢。
行至離鮮卑大營約裡許地,這裡盡職潛伏的鮮卑騎哨,一邊納悶怎麼半夜有牛群來到?一邊飛速向大營稟報。但這些在興漢軍眼裡已經都不重要了,已經太遲了。
稍加訓練的牛***錯著排成兩排,牽牛人割斷系牛的繩子,隨即先後點燃浸油的牛尾,待牛吃痛開始往前跑的時候,後面的弓箭手又加了一把勁:衝肥碩的牛屁股射了一箭。剎那間,狂亂的牛群集體進入發情期,在矇住雙眼的情況下,只知道往前狂奔了,而它們狂奔的方向就是鮮卑大營.
此時還絲毫不知危險臨近的鮮卑大營,像極了天真無知的少女,正以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狀態,迎接窮兇極惡之徒的肆意妄為。
當第一頭火牛衝進鮮卑人的大營時,以前世代與牛羊馬匹為伴的遊牧人,此刻已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牛群身後四分五裂的營防柵欄,見證著它在野蠻撞擊下的脆弱,和狂躁牛群的不可阻擋。而什麼也看不見的牛眼,更是被四周鮮卑人的呼喊驅趕聲,驚擾的愈發赤紅,狂亂地甩動著高高的火尾;揮舞著有些踉蹌的四蹄,更加沒命地向前捲去。
當一群火牛踏著隆隆的巨響,挾裹著沖天的氣勢,平推著衝進綿延數里的鮮卑大營後,剛才還試圖阻止火牛肆虐的鮮卑勇士們,瞬間慫了。蒼白的臉色連稍微恢復一點血色的時間都沒有,微微顫抖的身軀不由自主的轉身逃去,有些不自量力的二愣子,或是不太機靈的倒黴蛋,通通被牛角上閃爍寒光的尖刀挑上了天,或變成了牛蹄下痛苦的哀嚎……
剎那間,原本搭建的攻守皆宜、暗夜裡祥和無聲的鮮卑大營,在不到一刻鐘,就變成了一副狂亂的人間慘景。四處亂竄的火牛、散落滿地的物什、不斷起火的帳篷、呼喊潰逃計程車卒、慘呼連連的傷者……怎一個“亂”字形容!
而許褚統領著數千赤虎鐵騎,原本還想隨著瘋狂的火牛群,衝進敵營殺個痛快,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覷、一陣後怕之後,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還是等火牛群稍遠一些再戰不遲,要不然牛蹄子可不認你是興漢軍,還是鮮卑人的。
與此同時,到了約定時間的興漢赤虎步卒,將雲中城南門轟然開啟,在鮮卑騎哨驚疑不定的注視下,大量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揮舞著各式兵器,由廖化、陳到等人統領著,衝向已經亂成一鍋粥的鮮卑大營……。
雲中城頭上,隨軍歷練的甄豫正陪著滿臉興奮的王博,目不轉睛地看著觀看著這一切,看到後來,甄豫一邊閃爍著無盡崇拜的目光,一邊口中喃喃自語:“古有齊候田單火牛陣大破燕、趙五國聯軍,保家衛國;今有興漢軍火牛夜襲鮮卑數里連營!皆用兵如神之輩耳!豫恰逢此戰,實乃三生有幸矣!將軍此戰必將名垂青史也!……”
飄蕩了大半個晚上的狼煙,響徹了數個時辰的廝殺聲,終於在黎明前散去。
鮮卑大營此刻的慘狀,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的面前:大部分帳篷都被引燃過,凡是火牛肆虐過的地方,幾乎沒留下什麼完整的東西。各式各樣的鮮卑漢子,亂七八糟地躺在數里方圓的地方,有光著身子的;有隻穿上半身皮甲的;有燒成黑不溜秋的……奇形怪狀地散落四處。已經習慣於被人飼養的隨軍牛羊,一群一夥的分佈在外圍,正因找不到主人而有些驚慌地揚聲高叫著,而來不及逃離火海的,乾脆變成了散發著陣陣肉香的烤全羊。
營外數百步處跪著萬餘心驚膽戰、滿臉烏黑的鮮卑士兵,衣甲不整地被外圍弓箭手盯著,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迎來一陣踢打。旁邊還跪著一大批畏畏縮縮、茫然四顧的漢人奴隸。
至此,步度根再度聚集起來的數萬大軍煙消雲散,老傢伙倒是溜得快,可惜擅長遠距離奔襲的青狼軍不在,許褚火急火燎地追了大半天,還是被繞暈後逃之夭夭。不過據各路斥候估計:逃走的殘兵敗將也只有區區萬餘,這還得算上步度根把四散的潰兵收攏回來的數字。
雲中的鮮卑人從此再也無力抗衡興漢軍的實力了吧?剛舒服地睡了一個好覺醒來的王博,聽完眾將滿臉喜氣的彙報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嘆道。
是啊!光興漢軍自建立雲中城以來,一直在和雲中的鮮卑人較量,御奴關兩戰斬俘近三萬;雲中攻防戰斬俘兩萬五;加上此次夜襲的近兩萬之數,七萬多弓馬嫻熟的鮮卑人,或歿或進入興漢軍的苦力營,難道鮮卑人還有可戰之青壯?
不對呀?王博粗略地盤算了一下,發出疑問:雲中的鮮卑士卒該沒有這麼多吧?據幷州刺史部提供的統計,盤踞於雲中、五原等地的鮮卑部眾,不是總共十多萬嗎?這裡應該還包括老弱婦孺吧?況且北輿、武泉附近的扶羅韓部也應該有數萬部族吧?
廖化聽了後沉吟了片刻後說道:“主公!鮮卑騎必有南匈奴人相助,待吾等前去細細查探一番,定可曉其端倪!”
果然,經幾個漢人奴隸辨認,在死去的敵軍士兵中,發現不少匈奴人,甚至還有一部分西羌人。而在死傷、俘虜的鮮卑人中,有很多年齡偏小的孩童。檢視完畢後,眾將相視哈哈大笑一陣,齊聲向王博恭賀道:“主公無憂矣!步度根已窮途末路耳!哈哈哈……”
王博也欣慰頷首言:“嗯!吾興漢根基已成,大局可定也!”
然後一連下了數道命令:青狼軍迴轉雲中城,將扶羅韓部讓於呂步軍;同時令赤虎騎追蹤東逃的步度根,謹防其聯絡匈奴人捨命反撲;讓興漢城的楊鳳組織一批後備軍趕來,準備全面接受雲中等等。
兩日後,王博等人正研究怎樣利用這片廣闊的前套地,建成興漢軍的糧倉時,牛二領著幾個匈奴人走進大帳,原來是南匈奴單于羌渠派來的信使。
當王博聽到來使說羌渠派大將須卜骨都侯佔領沙南和箕陵時,不由得雙眼一瞪,正欲發作,匈奴信使一看不妙,慌忙跪下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