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棲扯了扯嘴角,還未說話,就聽著一陣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一行人迅速藏了起來,只聽得那幾個奴婢一邊走一邊說,言語之中,抱怨無斷。
“讓咱們伺候那個晦氣的主兒,連帶著咱們都要變得晦氣了。她什麼都不吃,若是餓死了,以後太子爺豈不是連帶著咱們都要嫌惡”
“畫室這麼說,可她到底是太子爺帶進來的人,雖然比不得那些夫人矜貴,咱們也要好生伺候。正所謂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莫要抱怨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登時就是一陣唏噓。
若不是看著木胤昀的面子,他們才不會甘心這麼吃苦受罪呢。不過就是個落魄女子,無有半點矜貴之處,偏得他們還要俯首稱臣。
“那人昨兒個還打了翠玉一巴掌,惡狠狠的模樣,好似是要吃人哩。這樣的人,誰敢去伺候我算是受夠了,等明兒個太子爺來了,我一定要跟太子爺好生說說,將那人打發了去才好。”
“好生張狂,”帶頭的那人,眉眼之間盡是不屑,朝著她們掃了一眼,“尋常時候太子爺自然是好說話的,可若是你們稍微做了很什麼不該做的事兒,你最好看看,太子爺那時候是怎麼對你們的。那人固然是有些落魄,可她到底是太子爺的人,豈能放肆莫要閒話了,苑中諸事冗雜,都需要咱們料理,都散了吧。”
那帶頭的女子,倒也有些魄力。話音剛落,那些人就再也不敢多話,迅速沒了影兒。
風長棲見著,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這世間從不缺少多嘴多舌的人。
只是聽著他們的話,說的人難道是風昭
不能吧,風昭是木胤昀苦心孤詣才將她帶來的,難道說,就這麼不被重視連帶著那些僕婢,都敢欺誨,那未免也太卑微了些。
風昭在耀京城可是個說一不二的矜貴公主,一旦是到了南梁,就成了這副模樣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風長棲頗為憤懣,站在一邊,一臉陰狠。
玉無望見風長棲這副模樣,不禁有些好笑。
壓低了聲音,湊到風長棲跟前,“吃苦受罪的乃是風昭,真要說起來,這可是你的死對頭。”
風長棲冷哼一身,“那也是風國長公主,怎麼就能被那些人如此對待這又是什麼道理”
風長棲剛別過臉子,就見著這裡頭擺著一張梨木案几,長八尺、闊三尺,肌理極好,摸上去,只覺著很是滑澤。這麼一個梨花木案几,若是放到市集裡頭販賣,也值得不少銀錢。
這木胤昀當真是個厲害的主兒,這天底下,什麼樣的好東西,全部都被他給蒐羅來了。
可是當初他到耀京城去的,旁人從來都瞧不出他背後有這樣的勢力。
了不得,當真是了不得。
又見著梳妝檯子上頭有極快祖母綠的碧璽,一個個如同水碧一般,大大小小一共十七八塊,那種青綠色,風長棲也是頭一次見,比上好的翡翠,水頭還要足上幾分,青幽幽的,如同鬼眼睛。
風長棲也不想著再去摸一摸是個什麼手感,趁著四下裡無人,一行人匆匆忙忙越過中庭,一路往後院去了。
隱隱聽到鸚鵡學話,一句句皆是“太子殿下萬福金安”這樣的吉祥話。
也不知是誰人調教,許是木胤昀的那些姬妾
雖說木胤昀這些年一旦是到了風國,必定會說上一句自己無有半個姬妾,可是風長棲一早就查到了,木胤昀在南梁也算是個浪蕩多情的公子哥兒,姬妾成群。
也就只有風昭,對木胤昀的話硬是深信不疑,到後來,被木胤昀如此誆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再也不會輕易信人了吧。
後院石臺高聳,喬木蕭疏。大抵都是梅樹,枝丫橫斜,瘦骨嶙峋。但是一旦到了寒冬臘月,必定是白梅紅梅競相開放,幽香陣陣,也算是個雅緻的事兒。
後山頭上,林中鶻鳥奔騰,聽著人聲,驚飛一陣。頡頏在雲霄樹間,半晌都無有半點要歸林的動靜。
穿過抄手迴廊,又見著幾個婆子在廊下說說笑笑,手裡都拿著針黹之屬,也不知是在繡花還是在做什麼,滿臉橫肉,一笑起來,登時就顯現出兇相來。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依著我看啊,應該是娼家女子,若不然,也就封了什麼什麼夫人的,可是這一回,太子爺可是連名分都沒有給她。是以必定是個難登大雅之堂的主兒,你瞧她的模樣,尖酸刻薄,縱使是有些風情,卻也比不得咱們那幾位得寵的夫人,是也不是”
那老婆子哈哈大笑,愈發猖狂。
風昭若是住在這後院裡頭,當真就如同金絲雀一般了。
風長棲一想,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