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眉微微蹙起,硃紅色唇瓣抿成一條薄薄的直線,她的眼眸中分明盛滿困惑與惱怒,卻什麼話都沒有說。白清瑜想給沈浩然一個機會,讓他自己找理由來解釋動機,然而等待好一會兒,對方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反倒是白清瑜自己有些不耐煩了。
榆木腦袋!她在心裡暗罵一聲,神情不善的開口道:“你是在想用什麼理由矇混過關?還是懶得多說?”
“不是的白姑娘,我,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越是想要開口解釋,就越是說不利索,就像現在這樣,越抹越黑,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沈浩然臉上浮現出一抹慚愧,領兵上過無數次戰場的他,便是遭遇最艱難的險境時也不曾慌張過來,如今只是想解釋解釋,心情卻忐忑不已。
這也是沒辦法,誰讓他心裡有鬼?
“承認自己想要逃避,真的有那麼難嗎?”
白清瑜的目光就像是烈日當空時的陽光,照得人心底那點幽暗隱秘的心思都無處遁形,這種情況下,便是最擅長說謊的人對上她的目光,也會被撥開偽裝和謊言,更別說是最不擅長說謊的沈浩然了。
既然某些事註定要敗露,又何必苦苦遮掩?
沈浩然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果然什麼事情都沒法躲過白姑娘的眼睛啊,沒錯,我那麼果斷的答應下來,除去真心幫忙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躲避,不,也不能說是躲避,更準確一點說我這是掙脫。”
沒等白清瑜想明白他這番話的意思,沈浩然欺身而上,將人困在自己的胸膛與椅背中間。風長棲哪裡被人這麼對待過,敢輕薄她,或是覬覦她的不軌之徒早就去黃泉路上走過不知道幾趟了,唯獨對眼前這人她無法下手。
她猛然抬眸,正對上一個凝重的視線,認識沈浩然這麼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沈浩然露出這樣認真的表情來。
“我知道白姑娘對我要上戰場反應這麼大的原因是什麼,前世的那位便是戰死沙場的,白姑娘是怕我落得他一樣的下場,對不對?”
白清瑜神情陰沉,顯然不願意回憶那段往事,不過她也沒有迴避,態度坦然道:“你說得沒錯。”
“那,白姑娘,我要是去了戰場,又凱旋歸來,是不是能證明我與他不同?”
沈浩然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好像有火焰在燃燒,閃動,他如此的期待著,弄得風長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揪住這個控制,沈浩然自作主張道:“白姑娘你不說話,便等同於預設。”他像是放下懸在心頭上的一塊巨石般,整個人都放鬆許多,“白姑娘,在咱們分別之前,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別看白清瑜沉默不語,其實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不過那些話最終在嘴邊,在舌尖變成同一句:“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當做賭注,你真的不怕死?”
沈浩然楞楞的看著她,片刻,忽然勾起唇角道:“白姑娘你這是在關心我吧?大家都是隻有一條命的人,生來便對死亡有種天然的恐懼感,我也不例外。但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能夠驅使怕死的人去做些旁人看起來很瘋狂的事情,並將恐懼從他們腦子裡挑出來。對別人而言,那件事可能是富甲一方,或是高官厚祿,野心也貪婪,對我而言,那件事表示白姑娘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話音剛落,他便側過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這話聽起來很矯情,但卻是我的心裡話,我本來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還望白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還是不明白,我能讓你做到這種地步嗎?”白清瑜對自己不大有信心。
然而對方卻說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沒有人能夠比擬。”沈浩然話語一頓,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麼事情,唇角勾出一抹苦笑來,“白姑娘應該很難理解我的心情吧?其實我們都一樣,是那種容易被回憶所累的人。”
沈浩然的夢境中出現過許多人物,那些人的相貌都很清晰,唯獨一人的臉像是被雲霧籠罩著,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沈浩然可以感受到那人跟自己的相似之處,心裡也猜出來七八分,他肯定就是那個人的轉世投胎,不然今生怎麼會跟白清瑜有那麼深切的牽絆呢?沈浩然並不滿足於前世的感情,前世是前世,自己是自己,兩者不能混為一談,所以沈浩然才會迫切的想要掙脫和逃離,為此甚至不惜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