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下了雨。”花瓏回了一聲,“臣妾方才去了玉坤宮,曦昭儀的身子很不好,臉皮兒蠟黃。內務府那些人一個個都憊懶唐突,吃的茶都是去年剩下的。”
風帝聽了,臉上並無半點多餘的反應,只是那雙眼睛,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正在悄悄浮動著。
花瓏知道,縱使是曦嫵再怎麼不好,風帝對她總歸是有些不同心思在的。那些年,都是曦嫵跟風帝作伴,事無鉅細,親力親為,她對風帝是抱著十成十的真心。
這後廷裡頭的女子,鮮少有這樣的真心。風帝固然是忌諱曦氏一族,可是對曦嫵,終究帶著幾分不忍。
“內務府的人憊懶慣了的,該換就換了,這事兒你操心些吧。”
“她的身子也壞了。”花瓏分外同情,搖了搖頭,“本是那樣矜貴的一個人,這會兒卻什麼都不看重了,用的東西也是頂素淨的。臣妾看著心裡也不好受,她對皇上到底是真心真意的,若是日後皇上得空兒,還是去玉坤宮看看她吧”
風昭給曦嫵求情,這自然是不稀奇的。可是花瓏跟曦嫵之間,向來都不對頭,現如今竟然也這樣幫著她,當真叫人納罕。
“她對你如何,你比朕清楚。為何還要幫著她求情嗯”
“同為女子,我不願為難她。況且,臣妾也只是說實話,算不得求情。”
“這宮裡的女子,要是都跟你一樣想,朕的後廷,便也太平多了。”他拍了拍花瓏的手,可是花瓏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暖意,“今日讓你來,是想問問你,可願意往孟麗走一遭”
聽到“孟麗”二字,花瓏的呼吸微微一滯,她瞬息之間就明白了風帝的意圖。熱淚漸漸漫上了她的眼眶。睜著朦朧淚眼再去看面前的這個人,忽而綻放出一抹無懈可擊的笑容。
“皇上這是何意”
“你跟小七兒不是交好麼”
風帝情難自禁,竟然對著花瓏喚白歡為“小七兒”,花瓏再也按捺不住,心痛的難以呼吸。
“交好歸交好,孟麗跟風國山高水長,若是往孟麗走一遭,怕是要不少時日。深宮後院裡頭的事兒,總不能無人去管吧”
殿中靜悄悄的,花瓏只看著半跪在地上打著扇子的宮女。看得久了,總覺得身邊所有人都生了一張跟白歡異常相似的面孔。
風帝對白歡太過真心,實在是讓人嫉恨。
誰都是在深宮後院吃苦受罪數年之久的主兒,可是誰都沒有白歡那樣好的命,能得了風帝這麼多年的懷緬眷顧。
真是可笑。
獸腦鏤空香爐裡頭的香料,因為焚燒的緣故,一聲接著一聲地響著。熟悉的龍涎香氣味,飄散在空中,平添了一股子靜謐。
花瓏坐在軟榻上,一言不發,任由蒼茫的日色,將自己的身影拉的老長。金磚漫地,她的心,也不知怎的,好似是被人給硬生生地扯著揪了起來,實在是難受。
她幾乎都覺得自己彷彿是聽到了傷口破裂的聲音,數年前蒙冤進了冷宮是一道傷口,後來失了自己的孩兒,又是一道深沉的傷口,再後來,聽到風帝一次接著依次地提及白歡,這又是無數道傷口。
她的心,斑駁碎裂,一早就不完全了。
這一回,難道又要被風帝當做筏子,好讓他尋個正當的理由去見白歡麼
實在是荒唐。
風帝的態度,彷彿是一把雪白雪白的鹽巴,一點一點擦在了她心上的傷口裂縫裡頭。
火辣辣的疼痛,逼得她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