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無妨。”
“多謝公主慈悲,”她微微一頓,“娘娘病重,話雖然說得不大中聽,可是心裡總還是惦記著公主的。為著讓公主可以過得好些,不受曦氏一族的牽連,娘娘這才對公主惡語相向,還請公主明白一二才好,日後莫要怪罪娘娘。”
風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我阿孃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太醫說,就算是好生保養,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了。”
“怎麼會”風昭睜大了眼睛,那迷濛的眼淚,讓她看著旁邊的奼紫嫣紅,都變成了紅粉的影子,“怎麼會呢阿孃一直注重保養身子,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這副模樣”
“心病啊,”玉容長嘆了一口濁氣,“心病難醫,固然是再怎麼厲害的大夫,也難以醫治心病。皇上再也沒有踏足過玉坤宮了,這些時日,娘娘固然是嘴上不說,可是心裡,總歸還是念著的。”
風昭點了點頭,滿心悲涼地走出了玉坤宮。
她好似是一個飄飄蕩蕩無枝可依的魂靈,等到她走到盛乾殿的時候,她這才意識到,血緣親情難以割捨,她這會兒是一門心思想為自己阿孃求情。
這盛乾殿後頭是連著白馬山的,後頭樹木林立,很是清幽。這個時節正是泉水最多的好時候,這會兒站在殿外,便覺著清爽宜人。
她跟著李玉寶一路往裡走,兩邊的抄手迴廊都是頂長的。
因著前段時間暑熱難耐,風帝都在盛乾殿後頭的顧玉樓處理朝政。抄手迴廊邊上便是鬱鬱蔥蔥的芭蕉樹,都有半人高了,正是欣欣向榮的時候。
也不知是什麼香,一路蔓延開來。
她走在鳳尾竹林的小道里頭,總覺著渾身都是竹子的清幽香氣。
李玉寶朝著風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公主請。”
風昭點了點頭,不再多想,趕忙走了進去。
鳥鳴聲不絕於耳,風昭前些時候還聽聞,風帝養了許多金絲雀,用以怡情所用。
可後來又聽聞,孟麗女帝是最喜歡那種矜貴的雀兒的。
從此後,這金絲雀便是跟水仙花一樣,只能盛乾殿裡頭有,至於旁的地方,若是被風帝見著了,又是一頓斥責。
對一個女子用情至深到了如此地步,風昭倒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自家阿孃也是一個柔弱女子,也需要旁人好生疼愛。
她仰起頭,看著天邊染了血一般的雲霞,她大著膽子,走到了風帝跟前。
他也不知在看著什麼,有人進來了都沒有察覺到。
風昭立了一會兒,冷咳了一聲,“昭兒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
“昭兒你怎麼來了”風帝也老大意外,朝著風昭笑了笑,“明日要走了吧”
“是。”風昭也笑,點了點頭,“這些時日在耀京住著,樣樣都好,歡喜的很。”
“日後若是有機會,還能再回來。”風帝也不免有幾分感傷,“白囝立待你好,父皇也放心。”
“方才昭兒去了玉坤宮,見著了阿孃。聽玉容嬤嬤說,阿孃病重,怕是沒有幾天活頭了。”風昭心裡難過,紅了眼睛,“還請父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頭,時常往玉坤宮瞧瞧我阿孃吧。”
此言一出,風帝的臉色迅速冷了下來。
“你也知道你阿孃都做了什麼好事兒。”
“昭兒也知道一些,只是阿孃再怎麼糊塗,也都是為了得到父皇的寵愛。阿孃是太愛父皇了,這才走到了這條不歸路上。”
風昭還記得,自家阿孃也曾那樣美過,什麼都是極好極好的,聽聞也有許多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想要求娶曦嫵。只是她誰都看不上,對於她那時所擁有的一切,都不喜歡。見著了風元慎,她便陷下去了,這些年,縱使是那樣惡毒,使出的手段,總還是保留了幾分。
她怕風元慎難過,可是風元慎,從不曾在意她的心。
這殿中分外清冷起來,風昭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也不知是為自己難過,還是為著自家阿孃。
“可是太醫院的人唐突,不好生醫治”
“不是,”風昭趕忙擺了擺手,“說到底不是太醫院的太醫不盡力,而是我阿孃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矜貴湯藥,她要的只是父皇去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說三兩句話也是好的。”
曦嫵從不願相信,這天底下的事兒,只要涉及到“真”這一個字,便沒有她心裡想的那樣好。
真正的風元慎,從來不曾愛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