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國,耀京城。
寧琮的訊息再一次消失,在這個煙雨朦朧的春日裡,整日介在長街打馬而過的便是何寧舟。
耀京百姓平和,又是頂喜歡這位大將軍的,是以每每見著他來,必定會紛紛避讓,那樣陣仗,倒也叫人豔羨。
可他總是愁眉緊鎖,看起來彷彿是遇到了天大的難事。
他匆匆忙忙從永平城趕到驚雲司,再從整個耀京的一百零八坊遊蕩一圈,又回到城池之上。行徑著實奇怪,可是百姓們自然是不明白的,也只是想著,這大人物到底不同凡響,不論做什麼,都與旁人不大一樣,是以只是笑笑,心裡並無半點鄙夷。
玉無望也因為這何寧舟的變相催促,變得不大願意往驚雲司去了,一味地在玉府指點江山。
寧琮的確是活的證據,可他們手裡也是有真憑實據的。那何寧舟現在的心思是想著保全自家阿姐聲名,更想保住何昭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
這樣的念頭一旦是有了,便如何都抹不去了。
這日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長街上頭都是溼漉漉的一片。隱隱聽著馬蹄聲由遠及近,風旭心知是何寧舟來了,登時就生出了一張苦哈哈的面孔。
何寧舟總是這樣逼迫地也太緊了些,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容易出錯。
他們驚雲司辦事,也不是不盡心的。誰都會順心順意地等著,可是隻有何寧舟,如此心急。
果不其然,風旭還沒吩咐底下人,就見著何寧舟急匆匆地來了。發頂都已經濡溼了,看起來霧濛濛的一片,總覺著這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忽而憔悴了幾分。
“旭皇子,可有什麼訊息麼”
“將軍昨兒個不也來問過了麼”風旭訕訕一笑,“沒有什麼訊息,還要再等等。那人狡兔三窟,咱們想要找到一個人來,也難啊。”
“狡兔三窟!”何寧舟惡狠狠地說了這麼一句,“耀京城再怎麼大,我也要把那老鬼的老巢都給找出來。”
“何將軍,”風旭又靠近了幾分,“這許多事,非得稍安勿躁不可,一旦是急了,必定是生出什麼事兒來。這些事,連驚雲司手底下的人都不知道,能瞞久些就久些,如若不然生出事端,可不是你能扛得住的。”
何寧舟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事關自己嫡親侄兒的性命,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曦忠毅是個狠人,我怕他痛下殺手,如此我那侄兒,豈不是就這麼沒了性命”
“不會的。”風旭搖了搖頭,放下手裡的卷宗,“虎毒不食子,況且今時不同往日。允王已經年邁,他就是想要一個兒子陪在邊上。曦威章被流放,曦嫵在深宮裡頭,現如今有個現成的乖巧孩子,曦忠毅自然想著留在跟前。
至於曦家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風旭是半點都不明白的。可是曦忠毅,十有都對那個孩兒有著深厚感情。
疼愛尚且還覺著不夠,怎會痛下殺手
何寧舟聽著這話,臉上的神情倒是和緩了幾分。
可是他對曦忠毅依舊是十成十的不相信,但凡是想到寧琮就養在曦忠毅跟前,這心裡的滋味就老大不好受。
“這樣下去,還了得麼”
“了得,了得,”風旭帶著何寧舟一處到了案几邊上,親自給他倒了一盞子茶水,臉上的神色也是淡淡的,“何將軍,下雨天路滑,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小心些才是。想來令姐在天有靈,必定也十分寬慰。”
何寧舟心裡一軟,吃了一杯茶水,再不多留,徑自去了。
可是未曾想到,不過兩日後,就出了一件大事。
被罷黜戶部侍郎一職的丁子書徹底發了瘋,竟然擊御鼓鳴冤,此舉一出,也算是震驚朝野。
原本丁子書的人緣便是不差的,到了這會兒,也不知有多少人替丁子書在御前進言。
他們本就在早朝,玉無望可以看到曦忠毅那副怒不可揭的神色。
一聽到是丁子書在擊鼓,曦忠毅就猜到了七七八八那人的用意,心裡自然擔憂,心痛的厲害,如同數千萬根的釘子,層層疊疊,錯錯節節地釘在了自己的五臟六腑上頭。那種尖銳的痛楚,排山倒海一般朝著他奔湧而來。
他吃痛地闔上眸子,半晌才朝著風帝拱了拱手,上前一步,“皇上,微臣以為,那人不過就是一個已經被罷黜的舊官員,實在不必理會。”
“非也,”禮部侍郎乃是丁子書的舊相識,也是數年老友,“丁子書的為人下官是很明白的,想來如若不是當真冤屈,是絕對不會如此的。還請皇上網開一面,見他一見,哪怕是聽聽他說些什麼也好。”
風帝已經被說的很是鬆動,點了點頭,“傳丁子書。”
曦忠毅渾身發顫,總覺著眼前金星直冒,心裡的悲慼如同潮水一般翻湧而來。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身潦倒的丁子書被帶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