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曾經說過,這世上的話有兩種,一種是裹著蜜糖兒的好聽的話,若是信了這樣的話,就會腸穿肚爛,最後屍骨無存。
還有一種是像黃連一般不好聽的話,這樣的話難聽,卻是良藥,益人益己。
風長棲還未來得及嚐嚐蜜糖是什麼味兒,就先被黃連苦到了心裡。
花瓏的話如同驚雷般詐響在她的耳邊,她身形眼睫顫動,眼裡閃過痛苦的神色,嘴裡不斷喃喃道:“我要去找阿孃,她還等著我呢,阿孃一定很難受,長棲要回去陪著阿孃。”
她越走越快,到了最後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院門。
冷宮走出的都是從救火出來的宮人。
“真是晦氣,馬上要過年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怎麼還燒起來了?”
“可不是,這下又得挨罰了。”
小宮人們議論紛紛,提著滅火的工具從冷宮裡魚貫而出。
宮人們都離開了,風長棲扶著門框,望向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沒了,什麼都沒了。
冬天會漏風的窗戶、夏天會飄雨的屋頂、牆角練字的沙盤、還有阿孃才給她做好的新衣服……
通通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她衝到廢墟的面前,顧不得還在冒煙的木頭,伸手朝著深處掏挖。
泥土染上一層血跡,手指更是血肉模糊。
她卻恍若未覺。
阿孃還在下面,她要快點找到阿孃才行。
她固執的,動作不停的挖掘著。
花瓏突然出現在她一旁,一把將風長棲推到泥地上,滿臉怒意,“你不要命了?!”
風長棲滑跪到了地上,身體裡的五臟六腑就像是被尖刀攪成了肉泥,痛的她想蜷縮起來。
她眨眨眼,眼淚模糊了視界,
阿孃不要她了。
她沒有阿孃了。
見她半天沒有反應,手上已經血肉模糊,花瓏嘆息一聲,蹲在她的面前,“你這樣,你阿孃該不安心了。”
風長棲頓了一頓,眼神落在廢墟上,“我阿孃說什麼了嗎?”
花瓏從衣服裡掏出手絹,將她的手拉到面前小心的包紮,雪白的布料瞬間染上了血紅。
那指節上已經被高溫炙穿,傷處深可見骨。
花瓏抬眼,卻見風長棲一動未動,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什麼都沒說。”花瓏道。
風從遠方吹來,帶著廊下的一片呼號,少女的鬢髮搖曳。
風長棲搖晃著站起身。
她聽到身邊的人說,“以後,你就是我花瓏的女兒了。”
人是在什麼情況下長大的?
有的人要花很多年,而有的人,只需要一瞬間。
風長棲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往後餘生,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半跪在地上,冷意從膝蓋窩蔓延全身,身後有嘈雜人聲傳來。
風長棲轉過身去,幾個穿著青衣的內監湧入這破爛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