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建熙帝在的時候,賜茶和賜座這兩件事就挺有講究的,未曾想,到了陳翊琮這裡,這些別有深意的細節又回來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孫北吉懷裡的奏疏上。
“孫閣老一直等在外面,想必是遇到什麼必須面奏的事情了。”陳翊琮輕聲道,“什麼事情不大不小,又有千斤重啊?”
“臣斗膽,”孫北吉放下茶,站起了身,“皇上可還記得,您從登基到現在,御極多久了嗎?”
陳翊琮停下了手,雙目翻向孫北吉,他沉默片刻,低聲答道,“三年半。”
“是,”孫北吉神情平靜,“這三年半以來,皇上在前朝可謂是大刀闊斧,洗削更革,一掃往日朽腐。”
陳翊琮沉了沉嘴角。
這些誇讚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御史臺的那些文臣,每次要上摺子罵他哪裡哪裡做得不好,開篇永遠是先把他這樣誇一頓。
“但是?”
陳翊琮熟練地接了話——在他的印象裡,孫北吉向來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老臣,他幾乎從不正面指出自己的什麼錯漏,但也很少留下什麼直白的誇讚。
今日突然誇得這麼直接,立刻引起了陳翊琮的警覺。
“沒有但是啊,皇上,”孫北吉笑了笑,“老臣又不是御史臺的那些年輕後生。”
“那你手裡摺子寫的什麼?”
“這摺子,是今早六部議事的時候,禮部尚書文大人遞給老臣的。”孫北吉臉上露出些微的無奈。
“閣老這是要專程拿給朕看看?”
“皇上不必看了,”孫北吉沉眸笑了笑,“因為,這是一封無字書。”
陳翊琮身體微微後仰,輕輕“哦”了一聲。
“不過,老臣還是覺得自己讀懂了。”孫北吉表情流露出幾分慨嘆,“臣想著,既然現在坐在內閣首揆的位置,還是再來和皇上重提一件往事。”
“重提?”陳翊琮益發聽不懂了。
“慈孝太后還在時,曾經就一件事,囑咐過老臣和守中……”
慈孝太后——稱“慈孝烈貞仁敬誠一安天誕聖獻太后甄氏”。
聽到事情有關母親,陳翊琮的背微微挺直了,先前臉上帶著的幾分玩世不恭也褪去了幾分。
孫北吉輕聲道,“……是關於,陛下的婚事。”
陳翊琮雙眸微沉——他一向很惱火下面的臣子打著各種冠冕堂皇的幌子來勸他納妃。
從那些道貌岸然的勸諫裡,陳翊琮分明覺得這些臣子把自己當成了某種類似種馬的工具,彷彿他若是不留子嗣,便是沒有盡到為君的責任,便是罄竹難書的滔天大罪。
所以去年他北巡迴來之後,就隨便捏了幾個由頭,把幾個天到晚關心他後宮的臣子拖出去打了一頓。
陳翊琮微微撓了撓頭,臉上浮起淺淺的微笑。
他幾乎能想象得到,如果現在母親還在,估計這會兒也確實是要著急了。
“什麼時候的事?”陳翊琮輕聲問道,“我母后都說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