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是申集川的副官親自來了一趟,柏靈目光微微透出了幾分好奇,“……他又願意治病了麼?”
柏奕搖了搖頭,正想開口,柏世鈞已經有些生氣地接過了話茬,“今後他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去給他看病了,真是的。”
柏靈愣了愣,能把一向信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柏世鈞惹惱的人實在不多見。儘管知道自己這麼想有些不合適,但柏靈還是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
“所以這位申將軍到底怎麼了?”
柏奕在一旁笑道,“他把爹以治病的名義喊了過去,但實際上根本不怎麼說看病的事情,光在問爹這幾年都在幹什麼,認不認識東林寺的惠施和尚。”
柏靈這才恍然大悟地應了一聲,她坐在柏世鈞的對面,有些頑皮地兩手撐著臉頰,看著父親生悶氣的樣子。
“……我怎麼會認識山上的和尚嘛。”柏世鈞皺眉說道,他端起柏靈給倒的熱水啜飲了一小口,熱水入喉,他總算覺得身體好受了一些。
柏世鈞嘆了一聲,又低聲嘟囔道,“哪有這麼戲弄大夫的,誰愛給他看病誰去看。”
柏靈眨了眨眼睛,“……爹是真的不認識那位惠施大師?也從來沒有聽誰說起過嗎?”
柏世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抬眸看了一眼柏靈,又側身去看柏奕。
柏奕無奈攤手,“我剛回來的路上就想和你說這個,你又不聽的咯。”
“……這人是誰啊?”柏世鈞目光帶著幾分震驚,“你們……都認得麼?”
柏靈搖了搖頭,“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東林寺大火那天,這位惠施大師為了救火,在西客房圓寂了。”
柏靈低聲道,“結果就在大火的第二天,自發來給這位大師送葬的鄉民就把整個東林山給佔了,漫山遍野全是來祭奠的人。和上次很多鄉民堵了我們的巷子一樣……我當時就在想,如果這位大師還活著,也許和爹你很有話聊。”
聽著柏靈一點點講起她那日上山的見聞,柏世鈞的神情漸漸安和下來。
他的眉頭皺起、鬆開、又皺起,最後也只能留下一聲唏噓的慨嘆。
“這位申將軍,似乎和那位惠施大師是故交。”在柏靈講完那日的遭遇之後,柏奕接過話頭補充道,“他和爹在屋裡聊的時候,我和那幾個架著我們過來的副官也問了問情況。兩人從少年時就是好友,這些年雖然聚少離多,但始終是一對高山流水的知音友人。”
柏靈微微揚起了臉,看向桌對面的父親——這樣的話,一切就更能說得通了。
一個與逝去摯友如此相似的陌生人,申集川大概也很好奇身處太醫院這樣一個大染缸裡的柏世鈞究竟是何許人也吧。
“還有,那幾位副官今天都在問為什麼你沒有來,”柏奕看著柏靈,輕聲說道,“我猜,應該是昨晚你的問題命中要害了。”
柏靈笑了笑,低聲道,“……那就讓他們多跑幾趟太醫院跑吧。”
這天夜裡,一家人一起吃飯時,柏奕又與柏靈詳細講了講今日將軍府裡的情形。
在柏靈上次提過花園裡纏繞銅鈴的細頸瓷瓶之後,柏奕今天也觀察到了許多新的細節。
譬如書房的桌椅上細看之下有許多平直的凹痕,有些看起來已經平整了,另一些撫摸的時候還能感受到些許粗糙的木屑,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補漆。
那像是劍痕。
又譬如,申集川從來不肯在四面空曠的地方多待,一旦進屋則會迅速坐到緊靠牆壁的位置——而即便在談話之中,他的右手也從未離開過腰中的劍。
這讓柏奕很懷疑,他在夜裡睡下的時候,是否會脫去盔甲。
柏靈十分認真地聽著柏奕的描述——某種程度上說,這些特徵都很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