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宮人們都怯怯地應了一聲,“是。”
建熙帝極輕地嘆了一聲,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角落的柏靈身上。
今日在宮牆上的情形,他已經聽寶鴛和鄭淑大致講了一遍。
如果不是有柏靈在,只怕今日貴妃已經香消玉殞。
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也讓建熙帝有一點微微的後怕。
人人都用餘光望著柏靈,心中既有害怕,又有豔羨——在這宮裡,有時候危險與機遇就是一轉念之間的事,有人為之淪喪,就有人能因之騰達。
如今……柏靈大概是要受重賞了吧,眾人各自想著。
建熙帝果然又走到了柏靈的跟前,微微俯身,聲音還像先前一樣平靜。
“你真的以為朕殺不了你?”
所有人都敏捷地縮回了視線,趴得比之前更低。誰也料不到這個時候建熙帝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天子之怒,有時是流血百萬伏屍千里……有時候,則是於無聲處聽驚雷。
人們已經摸不清狀況了,只能閉上眼睛,關上耳朵,什麼都不要聽不要想。
然後祈禱事情不要再有波及。
柏靈看起來神情依舊,她俯身叩拜,平聲答道,“您要取我性命,有一千一萬種辦法能達成目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還在世間,命就握在聖上手中。皇上自然最清楚這一點。”
“但我當時必須那麼說,皇上。”柏靈的聲音雖然透著疲倦,卻依然安然,“畢竟那個時候太緊迫了,我沒有時間再去和娘娘糾結我進宮的動機。再者,即便如此,我那時說的每一句也都是實話,絕無半點欺君。不信皇上可以派人去翻一翻大周律。”
建熙帝哼了一聲。
他俯視著柏靈,聽完這個的解釋,建熙帝意識到自己方才想搬出來的那一套威嚇只怕是派不上用場了。
原本一心想落下去敲打敲打的棒子忽然沒了理由亮相。
建熙帝有些負氣地笑了。
眾人看著笑起來的建熙帝,心裡益發覺得恐怖起來。要不說伴君如伴虎啊,真是誰也摸不準萬歲爺的脈。
屋子裡一時沉寂,人人背上都出了一層冷汗。
“你有功,領賞吧。”建熙帝忽然說,他聲音冷漠,“想要什麼?”
眾人的心這時才算真的落了下來。方才罰了屈修,如今又要賞這柏靈,皇上到底是作了個有罰有賞的樣子。
這多少就說明,這件事的調子該是要定下了,一切都到此為止,不會再有其他漫無邊際的牽連。
不然的話,就算這個新來的司藥還熬得住,他們也熬不住了。
就在承乾宮裡的宮人們都為之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一關算是過去了的時候,柏靈也抬起了頭。
“皇上,我什麼都可以要嗎?”
此話一出,眾人又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是什麼不要命的司藥啊!
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她自己心裡沒有數嗎?
當這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呢?
建熙帝也多看了柏靈一眼,這時候他聽慣了的話該是“這是奴婢分內之事”、“臣惶恐”,再不濟也該是“謝陛下恩典”。
什麼叫——“我什麼都可以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