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得承認,梁西月身上有讓他觸動的某些物質。
自那天過後, 梁西月不再回家,以學業繁忙、外出採風為由長時間的住校。住得久了,也就不覺得孤獨是多麼難熬的事。
十一月底, 宋霄跟陳漫雲官宣了,朋友圈一條配文為[有女友了,是她大藍閃蝶],圖片是他們牽手的照片,陸祈寧還在下面評論:[使勁嘚瑟,小心分手。]
他們轉正了。
梁西月看到這條狀態時, 其實挺想哭的,鼻子泛酸,眼眶濕潤,可使勁擠了擠, 流不出一滴淚來。抬手在那條狀態下點了個贊,順便評論[恭喜],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假惺惺,明明厭惡得很、明明惡心得厲害, 卻還要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
陸祈寧回了句:[你恭喜?哈哈。]
陰陽怪調的語氣, 看得她愈發難受,反手就把他給刪了。
她這邊一刪, 陸祈寧那邊就有預感似的,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她煩躁的摁掉,他再打,她再摁, 他再來,來回幾個回合後, 她放棄掙紮,破罐破摔的接通了電話,沖著那頭說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在上課你打什麼?你研究生不想畢業,我還想好好讀書。”
“你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梁西月?”
梁西月承認自己破大防,她不相信陸祈寧不知道她是強忍著痛苦說出那句恭喜的,為什麼還要窮追不捨的來看她笑話?難道看到她出醜,他就這麼高興?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好幾分,咬著牙說:“為什麼不敢?陸祈寧,你不會以為我喊你一句祈寧哥哥,你就真是我哥吧?”
“沒你這種妹,沒出息。”
“滾!”
她怒吼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在凜冽寒風中,抱頭痛哭。
她痛恨,痛恨為什麼這世界上會有陸祈寧這種爛人的存在,痛恨他為什麼不死,痛恨他為什麼要一遍又一遍的來揭她的傷口,她甚至惡毒的詛咒他,詛咒他不得好死。
陸祈寧未必不知道她難過。
他心裡很清楚,電話那頭的梁西月應該在痛哭。清楚歸清楚,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年紀小為感情的事煩憂很正常,但如果因為感情耽誤到正常的生活,他就得插手幹預,就當是她喊他一聲哥哥的份上,勉強拉她一把。
他越拉。
兩人關系越僵。
陸祈寧隱隱享受著她想逃離他卻又無法逃離的感覺,總結兩個字:有趣。
就像兩枚互相吸引的磁鐵,她朝著反方向走,他就越要黏上去,這種黏往往沒有太多意義——思想沒跟上,身體先行動,一種天然反應。
他偶爾會去她的學校看她,看她過得怎麼樣,有沒有鬧自殺,有沒有因為思念宋霄過度而做什麼蠢事,但每次去,除了看到她在圖書館裡讀書,就是在畫室裡畫畫,並未有過激舉動,也有可能做過,他不知道罷了。最後一次去找她,是年底,下著大雪,他撐著黑傘往美術系的教學樓走去,美術系建造在北側,位置高,通往教學樓的樓梯約百來米,被學校戲稱為‘上課即上朝’。
他走到臺階的第一步時,就看見梁西月站在高高的樓梯上方,十幾個同學圍著她,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因距離遠,連人的比例都跟著縮小,撐著傘走了三十幾層臺階,終於聽清了他們的吵鬧聲。
不是議論課程內容。
也不是議論生活瑣事,而是十幾個人在‘圍攻’她一個人,為的就是一封告白信。
梁西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寫的告白信會在同學手裡,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冠上莫名其妙的‘知三做三’的稱號,看著那封被人高高舉起的告白信,她奮力的去搶,可因為身材肥胖,一封信在十幾個同學手裡傳來傳去,怎麼也搶不到。嬉笑聲和辱罵聲一同傳來,成了刺耳的利刃,一刀刀的淩遲在她的身上。
“你這麼胖,還去做小三?”
“梁西月,你有沒有自尊,去破壞人家感情,你有臉嗎?”
“哎喲,大家聽聽,這信寫得好肉麻——宋霄哥哥,我喜歡你,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哈哈哈。”
有人大聲朗讀著她信件的內容,將少女青澀、濃烈的愛意、滿腔的歡喜用極其嘲諷、鄙視的語氣公之於眾。沒有能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梁西月也不例外。她覺得自己像被人潑了一身的冷水,從頭到腳的澆灌,寒氣從體外滲透到體內,凍得她渾身發抖。她不停的哭,不停用笨拙的身體去搶那封信,但換來的是更加激烈的嘲諷。
還給我。
我不寫了。
她一遍遍的說著,可是那封信在十幾個人手裡來回傳遞。
傳遞到最後一個人手裡時,她用力的往前一扔,梁西月連想都沒想,直接朝著那封信撲了過去,百來米的高層樓梯,她就這麼毫無意外的從樓梯上直接滾了下來,在滾下來的瞬間,她抓住了那封信,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寒風凜冽,臺階濕滑又多雪,她的身子不斷的翻滾往下墜。
陸祈寧黑眸一沉,扔掉了雨傘去抱住了她的身體,但下沖的力道太猛,他根本抓不住,只能抱著她一起往下滾,滾到最後一層臺階時,梁西月的頭狠狠撞在地上,瞬間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