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對話沒藏著,可院子裡冷清,下人都忙著收拾東西,誰也沒在意。
可偏偏有個小廝,叫小六子,年紀不大,長得瘦瘦巴巴,正端著盆水從旁邊過,耳朵尖,聽了個囫圇。
他低頭瞅了眼柳福和二狗子的背影,眼珠子轉了轉,沒吭聲,端著水盆回了廚房。
到了夜裡,柳府裡靜得跟墳地似的,小六子趁著下人歇下的空兒,裹了件破棉襖,溜出後門,往城外跑。
城外有條小巷,黑燈瞎火的,風吹得樹葉子沙沙響。
小六子跑得喘氣,到了巷口,果然見一個黑影靠在牆邊,叼著根草棍兒晃悠悠站著。
那人叫阿三,是清河縣來的貨郎,平日裡走街串巷賣點雜貨,實則是許長安安在裕州的眼線,專盯著柳府的動靜。
小六子湊過去,低聲道:“三哥,我有訊息!”
阿三吐掉草棍兒,眯著眼道:“啥訊息?快說!”
小六子喘了口粗氣,低聲道:“東家借了五千兩銀子,抵押了一半家產,今兒得了錢,要去永寧縣砸錢佔原料市場。
柳福不看好,說這是拿柳氏往火坑裡推,怕是翻不了身!”
阿三眼珠子亮了亮,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好小子,幹得漂亮!!”
他從懷裡掏出半吊錢塞給小六子:“拿著,回頭還有賞!”
小六子接過錢,咧嘴一笑,忙點頭道:“三哥,我先回去了,別讓人瞧見!”
阿三嗯了一聲,轉身就往城外走,步子邁得急哄哄的。
這小六子咋成了許長安的眼線,還得從年前說起。
那會兒柳氏酒肆剛開始走下坡路,柳萬山脾氣大,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
小六子家裡窮,爹孃病死,靠給人扛活兒養活自己,前年才進了柳府當雜役。
可柳萬山拖欠工錢,三天兩頭拿鞭子抽人,小六子捱了好幾頓打,心裡早就恨上了。
後來阿三來裕州賣貨,在柳府後門附近晃悠,瞧見小六子被柳福踹了一腳,躺在地上哼哼。
阿三趁機湊過去,給了他幾個饅頭,又塞了點碎銀子,拉著他嘮了幾句。
那次之後,阿三隔三差五來找小六子,慢慢套出柳府的底細。
小六子年輕,心眼兒實,被阿三三兩句哄得暈乎乎的。
那時候的阿三早就給許長安打聽訊息了,就忽悠著小六子也和自己一起幹。
加上對柳萬山的恨,乾脆就答應給許長安當眼線。
阿三告訴他,許爺是清河縣的大東家,手底下買賣紅火,柳萬山這老東西遲早得栽在他手裡。
小六子心裡有了盼頭,覺著跟著許長安興許能混出條路,加上柳府如今這鬼樣子,他更鐵了心給阿三遞訊息。
這回柳萬山借錢的事兒,他聽了個全乎,立馬跑出來報信,生怕錯過了啥。
清河縣許家大宅子裡,夜色爬上牆頭。
許長安剛從醉月軒回來,坐在堂屋裡,手裡端著杯熱茶,正眯著眼琢磨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