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無奈,從攤子後頭舀出一碗燒酒遞過去。
小豆子接過來,得意洋洋端著碗,當著眾人的面一仰脖灌下去。
那酒辣得像刀子,燒得他喉嚨直冒火,可他硬是憋著不吭聲,抹抹嘴道:“再來!”
貨郎見他這架勢,只得又轉了一輪杯子。
這回小豆子指了中間那隻,貨郎掀開,還是中了。
他端著第二碗酒,站在攤前喝得更豪氣,酒液順著嘴角淌下來,溼了衣襟也沒管。
人群裡有人拍手叫好,有人笑他是個酒鬼,小豆子全當沒聽見,心裡樂開了花。
第三次,貨郎的手法更快,杯子轉得像風車似的停不下來。
小豆子盯著瞧了半天,指了右邊那隻,貨郎掀開一看,又中了!這下人群徹底熱鬧。
“這小子是撞了酒仙了吧!”
貨郎臉都綠了,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耍賴,只得又舀了一碗酒遞過去。
小豆子接過碗,站在攤前,昂著頭一口氣喝乾,喝完還咂咂嘴,衝貨郎道:“你們這酒忒帶勁,俺還能再來幾碗!”
圍觀的人笑得前仰後合,貨郎卻氣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把這窮小子轟走。
可小豆子哪裡知道,這酒裡摻了雜物,劣質得很,三碗下去,他腦子開始發暈,腳底下像踩了棉花,晃晃悠悠站不穩。
他本想借機顯擺一把,趁著人群的鬨笑再耍點花樣,可還沒等他開口,貨郎的同伴瞅準機會,端著第四碗酒擠過來,硬是灌進他嘴裡。
小豆子猝不及防,咕嘟咕嘟嚥下去,酒味混著股子怪味直衝腦門,他腦子一懵,身子晃了兩下,撲通一聲栽倒在攤子旁。
“瞧這小子!剛才還在吹牛,這會子就要睡過去了!”
小豆子倒在地上,迷迷糊糊聽見笑聲,腦子裡卻一片漿糊。
他掙扎著爬起來,嘴裡哼著自編的胡亂小調,:“俺是市集小酒仙,三碗燒酒不打顫……”
他一邊哼著,一邊搖搖晃晃站起身,腳下踩空了好幾回,身子歪歪扭扭往外擠。
“回家睡去吧,別在這兒丟人了!”
小豆子全當沒聽見,跌跌撞撞擠出人群。
天邊最後一抹橘紅被墨黑吞沒,街上的人聲散去,只剩幾聲狗吠遠遠傳來。
水晶糖肆裡燈火昏黃,油燈掛在牆角,跳動的火苗映得屋子暖烘烘的。
許長安坐在櫃檯後頭,埋首在一本攤開的賬簿前,手邊擱著根毛筆,蘸了墨在紙上勾勾畫畫。
這幾日生意紅火得緊,單是昨天就賣出去三十多斤水晶糖,一斤糖賺五文錢,刨去本錢,淨落了百來文。
加上前幾日清風堂賣出去的神仙水,流水賬上又添了二兩銀子,賬面上的數字瞧著舒坦,他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正算到興頭上,店門忽然砰地一聲被撞開,門口的風吹進來,燈火晃了兩晃。
許長安抬頭皺眉,見小豆子跌跌撞撞闖進來,滿身酒氣撲鼻,濃得像剛從酒缸裡撈出來似的。
他腳下沒個準頭,步子歪歪扭扭,嘴裡還哼著跑調的小曲。
他一頭撞向旁邊的糖簍子,簍子晃了晃,差點翻倒,裡頭的糖粒撒了幾顆出來,滾到地上。
許長安放下賬簿,快步繞出櫃檯,上前扶住小豆子。
這小子身子軟得像團泥,站都站不穩,靠在他胳膊上直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