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郎中見他不聽,也不好再勸,站在一邊瞧著那幫潑皮忙活。
瘦竹竿把發黴的橘子往石臼裡倒,膀大腰圓的掄起木杵咣咣砸,黴斑混著果肉被搗成一團黏糊糊的漿,空氣裡那股子刺鼻味兒更重了,燻得棚子裡都有些嗆人。
幾個手下幹得滿頭大汗,嘴裡還唸叨著:“爺,這玩意兒咋聞著像爛泥巴?”
張黑虎站在棚子口,叉著腰道:“少廢話!這叫藥味兒,鄉親們喝了保管三天病好,比許長安那攤子還靈!”
他只顧著盯著橘子堆,見那綠黃黴斑越長越多,越發覺得大功告成。
天氣這幾日寒得刺骨,棚子裡潮氣重得像能擰出水來。
橘子堆捂在陰溼角落,黴變倒是快,可這條件偏偏不合青黴菌的脾性。
青黴菌愛暖不愛冷,偏張黑虎這莽夫不懂,只當發黴就行,哪知道這橘子上滋生的,竟是能要命的黃麴黴菌。
那綠黃相間的黴斑瞧著熱鬧,可裡頭藏的毒性,足夠讓喝下去的人翻腸倒肚。
他聞著那刺鼻味兒,雖覺有些不對,可轉念一想,這許長安的藥水不也稀奇古怪?
興許神藥就該這樣!
這時候,一個壯碩漢子擠進棚子,身上的破襖子沾著泥點子,瞧著像是剛從田裡回來。
這漢子叫王鐵牛,是張黑虎這些年放高利貸時結下的兄弟,平日裡跟張黑虎同流合汙,坑過不少鄉親。
他扛著一捆柴火扔到地上,湊到鍋邊瞧了瞧那粘稠的藥液,皺起眉頭道:“黑虎,這鍋裡熬的啥玩意兒?
瞧這黴斑,綠一塊黃一塊,咋聞著像爛泥塘的味兒?”
這顏色駁雜的黴,咋看都不像好東西。
張黑虎轉過身來,哼了一聲:“鐵牛,你啥時候變得這麼慫了?
這可是神仙水的苗子,黴長得越熱鬧越好!你沒瞧見橘子上的綠毛黃點?
那都是寶貝!”
王鐵牛抓起個發黴的橘子瞧了瞧,捏了捏那軟乎乎的果皮:“黑虎,我不是慫,這東西看著邪乎得很。
我前年去鄉下收賬,見人吃過爛糧,黴得跟這個差不多,結果吐得爬不起來。
我瞧著這玩意兒怕是有毒,要不咱先緩緩,別急著熬?”
他雖跟著張黑虎幹了不少缺德事,可也不想鬧出人命。
張黑虎臉一沉,擺手打斷他:“毒啥毒?你少在這兒胡咧咧!許長安那小子敢把配方給我,咋可能出錯?
這可是他親手寫的,我還怕他耍花樣?
他要有那膽子,老子早收拾他了!”
張黑虎有些納悶,這王鐵牛平日裡跟他一個鼻孔出氣,今兒咋老唱反調?
不過沒關係!
欲成大事,必先承受所有人的不理解!
王鐵牛皺著眉頭道:“黑虎,我不是壞你的事兒,可這味兒實在不對,鄉親們誰敢喝?
咱弄錯了,砸了招牌不說,還得搭上人命。
不如先找個懂行的問問,別一頭扎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