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準準的砸到了趙稷的心口位置。趙稷接住了這顆石子,用手掌心將那顆小石子按在心口中央,而後對明筠露出了一個明朗朗的笑顏。
“你擾了我的靶子上紅心,這是懲罰。”明筠微微挑起眉頭,揚著下巴看著趙稷。
趙稷摁著心口,道:“這也是顆紅心,這次我可沒擾你,是你擲過來的。”
明筠上前一步,站到趙稷身前。她用手指點上趙稷的手背,看著他道:“你用這顆石子擾了我,現在我將它擲給你。既然我給你了,那便是一份心意,你要把它好好收起來,莫要輕易丟棄了,若是丟了,可再沒有第二顆給你了。”
明筠說的含蓄,可趙稷聽明白了。他摁著自己的心口,道:“你的心意我會系在心口保管,它去哪兒,這顆心就跟著去哪兒。”
明筠緊緊的盯著趙稷,嘴角慢慢的浮出一個笑容。
明筠沒有再說話,可趙稷他明白。阿筠,從此便是他的阿筠了。這一瞬間,趙稷的心裡歡喜極了,也愛極了。
兩個人彼此看著,彼此的心裡有含著濃烈的歡喜與含蓄的愛意。他們就嘴角噙著笑意彼此看著,可看著看著,笑意卻漸漸的染上一絲塵埃。他們不約而同的,從心底裡冒出一絲憂愁。
歡喜與憂愁,兩者共存,並不矛盾。知好色而慕少艾。對於少年人來說,喜歡是一個很容易產生的感情,心生愛慕更是常態。可生情易,相守難,若是想要在一起,卻並不是那麼容易。這世間,不是想就可以在一起的,這裡有太多的規矩,有太多的條條框框,這些限制把人束縛起來,讓人從生到死都活在繩索圈裡頭,一生難得自由。
心已經系在了一起,可橫在他們面前的是家族、派系以及一些更復雜的東西。它們組合在一起,形成了山,他們兩個人站在不同的山尖頂上,面對面,可望卻難以觸及。
趙稷同明筠彼此沉默著,都選擇了不說。不懂麼?其實早就懂了,只是情愫一生,便如山地裡頭雜草瘋長,不受控制,更難去除。
明筠率先伸出手,重重的捏了一下趙稷的手掌,沒有說話,眸光卻堅定。眼下是什麼時局,明筠心裡清楚,她知道邯鄲與趙氏大宗之間的事並不是那麼簡單。她知道趙稷需要謀,也需要時間。
“兩年。”明筠看著趙稷烏黑的眸子,道:“我還有兩年,也只有兩年。”
趙稷明白明筠說的兩年是指她的孝期。趙稷回握明筠的手,緊緊的握住,沉沉的道了一聲:“好。”
他們彼此沉默了一陣兒,而後趙稷率先打破沉默。
“隨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趙稷抓著明筠的手,不等她回答,便帶著她在山林裡跑了起來。
“去哪兒?”明筠問。
“到了你就知道。”趙稷回答道。趙稷拉著明筠的時候跑在前面,明筠跟在後面跑,跑動時她抬頭看向趙稷的後背,仍忍不住心頭的悸動。
他們在山裡跑了一會兒,累了便改成走。趙稷帶著她一路向上爬,從半山腰一直爬到了山頂後側,最後他們停在了後山的一個小山谷旁。小山谷內有松柏溪流,風景極佳。山谷內溪流又急又快,水聲潺潺,溪水顏色清澈,可見溪底亂石。
趙稷在小溪旁停下了腳步。他仰頭望向藍汪汪的天空,道:“這個地方雖比不上山莊那邊的風景好,但妙處在於這裡未經雕琢修飾,一草一木皆是自由,生於山林,長於自然,無拘無束,看著便心裡舒爽。”
明筠隨著趙稷的目光,環顧了四周一圈後,也揚起了臉,看向頂上蒼穹。
趙稷側過頭來看她。
方才跑的急,明筠的髮髻微亂,有一絲頭髮掉了下來。趙稷伸手幫明筠扶了一下那一絲亂掉的頭髮。
那一綹頭髮在輕輕劃過明筠的臉頰,癢癢的。她的臉有點紅,不好意思的偏過了頭。站在溪水旁,聽著水流聲,她腦子有些亂,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來她和趙稷長大後初見面的樣子。
她趴在床底下,他拿劍指著她。
可細細想一想,她總覺著也不是這麼回事兒。有個問題壓在她心裡好久,卻一直沒有機會問。趁著今天,她轉頭看向趙稷,問道:“在三泉邑之前,我可有見過你?”
趙稷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明筠站到了他的正對面,蹙起一雙英氣的秀眉。
趙稷從懷裡取出一串厚厚方方的青玉墜,遞給明筠,道:“你還記得這個麼?”
趙稷手心躺著的玉佩用鏤空的銀包了起來,玉面上明顯有一道裂痕,明筠看著那塊玉佩有些疑惑,她皺著眉接過來,總覺著那玉有那麼些眼熟。她前後仔細看了看那塊青玉。很明顯那玉已經裂成了兩半,銀是後期包上去的。
“你不記得了麼?”趙稷笑道。
明筠搖了搖頭,但她知道這塊玉既然趙稷拿出來了,那就肯定沒有那麼普通。她努力的去回想,但是她從小到大從不缺首飾玉佩,府內每個月都會雕刻新玉端過來給她,有時是玉佩鳴環,有時是髮釵花簪,有時是其他精巧討趣的小玩意兒。
這塊青玉只刻著普通的雲紋,左看右看都毫無印象。她抬眼看了趙稷一眼。
趙稷看她拿著玉翻來翻去,就已經知道她肯定是沒能想起來。他又笑了笑,道:“就知道你想不起來,我提醒你一下,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