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盈居高臨下的輕輕的笑了一下,繞過白桃,直接進了屋子。屋子裡燒著爐子,坐著開水,裡頭還算溫暖,方茴從早上換了藥開始,就一直半裸著趴在床上,她此時早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不過沒打算理會,就繼續趴著。
羅盈一進門就帶進了一屋子的冷風。方茴不悅的皺起了眉頭,直刺刺的抱怨出聲道:“羅姑姑,你趕快把門帶上,風都灌進來了,冷死了。”
“看你現在是精神多了。”羅盈關上門,款款的走到床邊兒,伸手摸了摸方茴背上最深的那道口子,卻如白桃所言,已經開始結痂了。方茴或許有一點戎族血統,身上的面板比一般人都要白,此時一身深深淺淺的傷痕,顯得格外的刺眼,羅盈無不可惜的笑著道:“這一道:估計又要留疤了。”
“沒死就不錯了,還在乎添一道疤?”方茴自嘲的笑了笑。
“你就不問問我來做什麼?”羅盈頗有深意的問方茴。
“我不是聰明人,你不說我也犯不著去猜,白費心神。”方茴把頭扣進肘彎兒,似是困了,說話的聲音帶有一絲沉悶。
“夫人的意思,讓你去見見他。”羅盈說著,嘴角翹起一絲笑意。
方茴聽見這句話之後,突然撐起胳膊,轉過頭來,緊緊的盯著羅盈,聲音帶著幾分抖意,一字一字道:“哪個他?”
“自然是你最想見的那個他,不然還能有誰。”羅盈笑著瞥過去看她,那笑很複雜,帶著挪愉、嘲諷與憐憫,也許還有其他的意味在裡面。但這些方茴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值得放在心上的。
從妙園後院的小角門出去,沿著一條深深的巷子一直走,在巷子的盡頭有一個門,那是僕役們往來採買的小門。方茴頭髮束起,做了男子裝扮,深青色的胡服,黑麵白底的靴子,她本就長相英氣高挑,她穿著男裝反而比穿女裝要好看。她拿著羅盈給的牌子,扔給門房,便順利的出了府。
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停在側邊,常非帶著一頂斗笠正坐在車轅處等著她。
“阿茴,你的傷怎麼樣了?”常非伸出一隻手打算拉方茴上馬車,方茴沒理會他,自顧自的跳了上去。
“嘶!”這一動作牽動了傷口,方茴緊緊的咬住嘴唇,額頭上滲出了絲絲冷汗。
“可還要緊?”常非緊張的要去扶住她,卻再次被方茴擋了回去,道:“你別碰我。”
雖屢次碰壁,但也是常態,常非也沒有生氣,只是一臉的焦急的道:“好,我不碰你,你可好些了?”
“別管我,我們快走吧。”方茴催促道。
“可是,一會兒山路顛簸,你的傷口又裂開怎麼辦!”常非遲遲的不肯驅車。
“都說了別管我。”方茴道。
“我怎麼能不管你。”常非終於生出了火氣,說道:“你看看你現在,臉色煞白煞白的。你明明可以多養幾日再去,羅盈也沒說只有今日才能見,他就在那裡,又不會跑掉。”
“可我現在就想去見他。”
“他又不記得你是誰!何苦啊你!他現在就是—”常非的聲音突然收住了,他看見方茴看他的眼神,他突然扯著右嘴角苦笑了一下,躲開她的眼神,對著車側壁點動著頭,低低的道:“隨便,隨你便,我們走,我們走。”
接連兩日大雪不斷,風大雪大,趕車不易,車軲轆在厚厚的積雪上壓下深深的印子,很快,這輛車就被無邊的風雪吞沒在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