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方茴想要拂開他的手,卻實在無力,而失血後的暈眩一陣陣襲來,說完之後,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
“阿茴,阿茴。”吳嵐低低的喊了她幾聲,著急不已,打橫抱起她往院子裡的西北角奔去。
在他們走後,一個身影從房門裡走了出來,她墨綠色的胡服外面披著一身寬大的藏藍色織錦冬袍。藉著一排排高大的石燈裡跳躍的火舌兒,明筠順著牆邊看見地上點點血跡,順著血跡往前走,一個血手印兒赫然出現在眼前。
白月高懸,清冷的月光寡淡無情,夜,還很長。
妙園的西北角,原本是放置舊物、雜物的聯排屋子,掩在樹林子後面,人少僻靜,鮮有人來。羅盈就將方茴安置在這裡。
方茴雖沒有致命傷,但一身傷口,好幾處都見了骨,創口頗深。她原本已經暈了過去,但上藥的時候,火辣劇烈的疼痛感不由得讓她清醒了過來。
她緊緊咬住牙關,只有疼到極致時才會悶哼一聲。她趴伏在床上,從領子里拉出一條掛墜,墜子上只是一個普通的青玉環,沒有鑲金嵌銀,也沒有雕刻紋飾,細看裡面還有不少的雜質。可她卻緊緊的握住這隻玉環,放在額頭處,彷佛它能給她帶來撐下去的一切動力。
方茴不知道她是怎麼撐過昨晚上的,也許最後是暈過去了,反正待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她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床邊的矮桌上一個竹筐裡凌亂的放著幾瓶傷藥、一把鐵剪刀和一捆沒用完的白棉布。屋子裡很是清冷,只生著一個小火爐,爐子上坐著一個黑陶水壺。一個灰衣小婢女靠著火爐,蜷縮著睡在地上,身上只蓋了一身髒兮兮的羊皮毯。
方茴掙扎著動了動,傷口牽扯起來,仍舊疼痛入骨,她忍不住悶哼出了聲。她的臉色似乎沒有比昨晚好多少,仍舊是蒼白、毫無血色的。床下的小婢女似乎睡的很淺,聽到響動就立刻翻身起來。
“方姐姐,您想要什麼,我來吧。”小婢女蠟黃的小臉尖尖的、眼睛裡自始至終都帶著習慣性的惶恐。
“水。”方茴蒼白的說道,她側過身朝左邊躺著,她背後有傷,昏睡的時候沒有疼痛的意識,現在醒來了,強烈的疼痛便朝她襲來。她心中再次浮現起一個身影,她看著手裡抓了一晚上的青玉環,緊緊的將她貼近自己的胸前心臟跳動的位置,她心裡對著玉環道,“我這次也活著回來了。可是,沐戈,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一面。”她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冬日的太陽昇起,照亮了皚皚的白雪大地。
範妙姝的主屋裡,羅盈前後伺候著範妙姝梳洗。昨兒個一整晚,夫人又沒睡好。
此時,範妙姝閉著眼睛靠在床榻邊兒,摁著額頭,一夜未睡再加上心裡有事,看起來有些憔悴。她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昨晚上想了一晚上,如果有內鬼,那個內鬼會是誰的人。她把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都過了一遍,細細的分析他們是否有這樣做的必要和動機。
她已經基本能肯定那個人必定是一個與她極熟悉、極親近的人,她自嘲的冷笑了一聲。時光不僅催人老去,也會讓人心變的面目全非。
羅盈呈上一碗血燕,輕輕的擱在小案上,道:“夫人,您最近這段時日都沒怎麼休息好,昨晚又輾轉一夜,您不如睡一會兒吧。”
範妙姝摁著額角,道:“睡?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哪裡還睡得著。”
“那奴婢給您揉揉穴位吧。”羅盈道。
範妙姝輕“嗯”了一聲。
羅盈手法是多年來練出來的,輕重完全合範妙姝的心意。揉了一會兒,範妙姝緊皺著的眉頭看起來緩和了很多。
“方茴的傷怎麼樣了?”範妙姝閉著眼睛問道。
“回夫人,傷的雖重,但好在沒有致命傷,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還派了一個信得過的奴婢伺候著,夫人放心,沒有大礙,而且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回來了,雖有傷亡,但不多。”羅盈答道。
“方茴現在傷的重,有些死了的人,他們的家裡人你親自去料理一下吧。還有,等她能下地了,你再安排方茴和他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