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阿薇給範銘比了一個手勢,道:“銘主子,我們家主子還睡著呢,昨晚她都沒有睡好,您可別吵醒她。”
內室與外間之間隔了一道厚厚的米色紗綢簾幔,範銘伸進去一個腦袋,往裡面瞅。只見筠表妹躺在床上,縷縷的晨光照在她的臉頰上,彷佛給她渡上了一層溫煦的金色光芒,但她似乎睡的不太安穩,長長的睫毛顫顫的抖動著。
範銘昨晚一晚上沒睡著,心裡總是想著阿筠的眼淚,天亮後,他再也不能等,立刻跑了過來。他也不管阿薇,徑自打了簾子就跑進去。阿薇想去拉一把結果撲了個空。
範銘躡手躡腳的跑到床邊。床上,明筠一個驚悸抽動,驀地大叫了一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範銘被這突然的一下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往後跳了一步,而後意識到筠妹這是魘著了,上前問道:“筠妹,你沒事吧?”
阿薇一臉擔憂的跑進來,坐到床邊兒摸著明筠的後背。明筠眼睛驚懼的睜著,胸口起伏著,額角有絲絲冷汗冒出,似乎沒有聽見範銘剛剛在說些什麼。
“筠妹,你這是怎麼了,還好麼?”範銘伸手在明筠眼前晃了兩晃。
明筠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沙啞的開口道:“姑姑騙我,睡一覺根本就不管用。”明筠的聲音還帶著沙啞,語氣聽起來十分低沉,半點兒沒有少女鮮活的樣子。
阿薇一時語塞,只能嘆了口氣。
“筠妹,你在說什麼呢?什麼不管用,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夢都是假的,都是反的你不要當真。”範銘道。
“銘主子說的對,夢都是反的,夢只是夢罷了。”阿薇輕輕的幫明筠順著背。
明筠聞言眼睛裡出現了晦暗的神色,她抱住自己的腿,用被子攏住自己,不願意回話。
“你一定是被噩夢嚇壞了。”範銘看筠表妹的樣子有些難受,覺著自己笨嘴拙舌的也起不上安慰作用。
明筠把下巴埋進膝蓋裡,低低的道,“夢裡,有很多可怕的東西在追我。”
“筠妹,你別怕。”範銘說著拉過明筠的胳膊,道:“不管是什麼東西欺負你,我就把他們打回去,他們兇,我就比他們更兇。”還別說,範銘那壯碩虎胖的身板,說起這話,還真有幾分氣勢。
明筠心裡明白範銘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她佈滿陰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時,範銘突然提高音量“嗷嗚!”了一聲,十隻蘿蔔似的胖指頭彎成爪的樣子,他的腦袋不斷地晃動著,假裝成一隻老虎的樣子,只是他表情誇張,一張滾胖的臉上寫滿了滑稽二字。
明筠忍不住笑了一小下。
“無趣,本來想唬你一跳,你怎麼還笑上了。”範銘佯裝不甚愉快的收了手,可沒沉默多久,他又突然猛的轉過來,齜牙咧嘴的看向明筠,同時伸長了脖子朝天揚起,模仿狼嚎。明筠看著範銘故意賣醜的樣子,緊抿著唇慢慢彎了起來,朝他笑了笑。
範銘有些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有些尷尬,但他自己給自己圓場兒道:“哈哈,我就是故意來逗逗你,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阿薇在一旁伺候,她看見主子露出笑意,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算落地,道“這下子好了,銘少爺一來,我們主子臉上就放晴了。”
阿薇說著,在一旁給明筠擰了一個熱帕子擦臉,這熱呼呼的帕子在冬日裡用著格外的舒適,暖暖的熱氣滲入面板,明筠的臉蛋兒也被這股子熱氣燻得紅撲撲,看起來總算活潑了一些。
阿薇伺候著明筠穿上外衣,明筠一邊套著袖子,一邊聽範銘與他說話。
只聽範銘道:“近日我結交了幾個朋友,是中行氏阿禮的表哥,我們一見頗為投契,仔細一聊,他竟是天塹門下,薛先生的師侄,你說巧不巧?他的兩個師弟我也見了,都是有趣之人。昨個兒,我邀他們來府裡玩,玩的盡興,不知不覺時辰就晚了,便留他們住下了。”
“中行氏的表哥?”明筠微微皺起了眉頭。
“中行和邯鄲有親,那人是邯鄲趙氏的長子。”範銘道。
明筠聞言一頓,立刻便知道範銘口中那位是趙稷無疑。
“哎,說起來你們還沒見過呢,真是可惜,昨晚上我和子稷他們玩六博,你不知道我們玩的有多盡興,改天約你去一起,我們大家一起玩。”提起玩樂之事,範銘說著眼睛都在放光。
“不過你得快些好起來,不然病怏怏的,誰敢帶你?”
明筠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看著範銘,真摯的道:“銘表哥,謝謝你。”明筠年紀雖小,卻也知冷暖,生長在世家大族這等是非陰謀之地,她早早的就懂了事。自她生病後,往日一起玩耍的兄弟姐妹們都少有往來,最多也就是隨著大人一起來看一看她,她一咳,就恨不得躲的遠遠的。但平日裡那個和她最不對盤的銘表哥卻反而經常來探望她,逗她開心、陪她喝藥還和她分享新鮮的趣事。
“謝什麼?你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起來真傻。”範銘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明筠的頭髮,隨後卻嫌棄都抹了抹手,“哎呀,頭髮都油了呢,病好了趕快洗洗。”
明筠一時語塞,復又笑了,她這個表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