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稷低喝道:“拿出來。”
明筠無法,只得將金刀從袖中取出。金刀是柄朝下倒放在袖子裡的,輕輕朝下一抖手臂,匕首便從袖間滑落到掌心。只是她剛將金刀拿出來,忽的,那邯鄲稷猛然抓住她握著金刀的右手。他用力非常大,抓的她手背生疼。
明筠掙了掙沒有掙動。她以為邯鄲稷是怕她突然出手攻擊,以防萬一才這樣抓她的手,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是你叫我拿出來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賊人刺客。”
邯鄲稷沒有說話,眼睛瞪大,目光緊緊的鎖在她手裡的那把金刀上。
明筠只覺著那邯鄲稷手上用的勁兒越來越大,她的手被他握著的地方周圍都發了白。邯鄲稷的神色愈來愈激動,甚至眼角都發了紅,手也在微顫著。
“哪來的?”邯鄲稷的聲音低低顫顫,逼近了她,幾乎是用氣音在問話。
明筠被邯鄲稷的狀態怔到了,皺著眉不知他在問什麼,她又該答什麼,張了張嘴,只吐出兩個字:“什麼?”
邯鄲稷看著她,突然高聲吼了起來:“我問你它哪來的?這把刀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明筠被他這一聲吼,心咚咚一驚。
別說是明筠,屋內所有人都被子稷的吼聲驚到了。
子固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子稷,他與尹大夫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異。
子固試探一聲:“子稷師兄?”
子稷沒有理會於他,只死死的盯著明筠,吼道:“說啊!”
明筠反應過來,明白他在問自己手裡的這把金刀。一瞬間,她想起了那夜半趴在雪地上失聲痛哭的鮮虞女。這把刀,可是有什麼故事?她心裡飛快的斟酌著一下,答道:“兩個月前,鮮虞戰敗,這把刀是從鮮虞國那兒繳獲的戰利品之一。”
“鮮虞的戰利品?”邯鄲稷低低的重複了一遍。
明筠點了點頭,肯定的道:“沒錯,是從鮮虞得來的。”
“鮮虞,竟然在鮮虞。我找了這麼多年,竟是在鮮虞。”邯鄲稷喃喃的鬆開了明筠的手。
邯鄲稷鬆開手的那一刻,明筠呼了口氣,忍住想齜牙咧嘴的衝動,揉了揉自己被握的發白的手。
疼,是真的疼。
她此時心裡頭清楚的明白這把刀肯定對邯鄲稷意味非同尋常。鮮虞女說這刀是她尋來贈與故人的,難不成,眼前這邯鄲稷就是鮮虞女口中的故人?
明筠怕猜錯,也不敢亂開口,反正這把刀已經和自己斷了緣分,不管它是誰的,肯定不會屬於她了。人要識時務,眼下這場面,還是將刀主動送上為好。於是,明筠忙不迭的將刀捧到子稷眼前,僵笑著道:“看起來這把刀同你淵源頗深啊,它留在我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不如我將它送還給你吧。”
如她所料,邯鄲稷果然伸出了手。
在邯鄲稷的指尖就要觸過來時,明筠卻指頭一握。
邯鄲稷看向了她。
明筠道:“交出了金刀,我便沒有武器傍身。我的出現當真只是個意外,並非是歹人。我相信邯鄲的少君是個君子。一把金刀換一個解釋,可否?”
子稷定定的看著她,道:“好。”
“給”,明筠鬆開了手,道:“我信你,希望你也能信我。”
子稷沒想到,時隔五年,他還能再見到這把金刀。當刀握在手裡時,他不禁顫抖,幾乎忍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重演,帶著血的顏色。他將金刀摁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久久沒有言語。
明筠看著邯鄲稷,心裡不免慨然,眼下這人脆弱的模樣簡直與方才那個用劍指著她時判若兩人。也不知這把刀對他意味著什麼,若是有故事,想必也不是好故事。
待子稷稍稍平靜之後,明筠從懷中取出兩枚令牌,用以自證。這兩枚令牌是為了以防萬一帶的,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了“萬一”。此時明筠心裡真的是十分後悔,倘若沒有翻入這間屋子,倘若沒有聽到這段楚國王族密辛,她也不用自己主動透露身份。這一趟本就是偷偷來的,這下可真是——
明筠心裡默嘆,暗暗譴責自己。不過現在想什麼也沒用了,先在這群佩劍半出鞘的楚人面前保住性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