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月道:“主子沒睡好吧,屬下也是一夜沒睡,今日進了城尋個好一些的地方。您好好休息一下。”
明筠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道:“等樓下夏將軍等人走了之後,我們立刻進城。”
沒多久,樓下就傳來動靜,他們簡單的用了餐食之後,便離開了。對方人一走,明筠這一邊也準備繼續出發。
大家昨夜似乎都沒太睡好,面色都有些疲憊。
常飛負責結賬,蟬月負責整理東西。
明筠早早的來到馬廄外,順手給她的紅馬餵了些草料。
紅馬大口大口的吃著乾草。
“多吃點兒,昨日可辛苦你了。”明筠用手指輕輕的幫它順著鬃毛。
沒多久,蟬月過來說道:“主子,我們可以出發了。”
明筠摸了摸紅馬,應道:“嗯,走吧。”
範邸
範銘生了場悶氣之後,便決定去莊子尋她的筠妹,只不過,剛想跑出門去,卻沒成。
臨近年關,府裡眾人愈發忙碌了起來。大人們忙,孩子們也忙。範氏宗學有個延續多年的傳統,便是年底的一次大考校。考校的內容涵蓋了禮樂射御書數六大門類,共考三日,屆時族裡德高望重的長輩們都會親自出席,來驗收族中子孫一年以來的修習成果。
範銘一向疏於學堂,又最不愛讀書。射、御這兩類他還能應付一番,可其他的就一點兒也拿不出手了。考校前一天晚上,他母親提前給他先小考了一番,每一門功課都提了幾個問題,可範銘沒一個回答能令她滿意,氣的她又狠狠抽了範銘好幾棍。
範大夫人名叫文芮,出生于越地水澤之鄉。都說晉女大氣端莊,燕女明快爽朗,秦女英姿颯爽。越女則是以溫柔婉約著稱的,越地多雨水,姑娘們大多嬌小玲瓏、水靈靈的,但同為越女的範大夫人卻有些不同,天生一副火辣辣的脾氣。
這範大夫人每次去範銘這裡,都是要隨身帶一隻小棍兒的。那小棍兒是柳樹枝做的,大概有半臂長短,韌性十足,打起人來啪啪作響,十分爽快。為了打的時候不脫手,小棍兒的把手處用硃紅色的葛布纏著,又加繞了稍粗糙些的深褐色編繩。大概是範銘長得粗壯,範大夫人打他的時候很捨得下手,提擰著範銘的耳朵,一邊大聲呵斥著,一邊拿小棍子往他的厚實肉乎的屁股上狠狠的抽。
“母親,疼疼疼,我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疼!”範銘肉厚,不怕捱打,可是擰耳朵就受不了了。
“現在知道疼啦!你不好好隨先生唸書的時候,怎麼想不起來疼了?你瞧瞧你念的這把樣子,我讓你背《周頌》,連問你三篇,坑坑巴巴,你是連一篇完整的都背不下,《載芟》有些長就罷了,可你竟然連《思文》都背不下!”範大夫人火氣滿滿的道。
“我、我、我,我先前是背的下的,就是今日突然想不起來了。”範銘狡辯了起來。
“是嗎?那你現在給我想。”範大夫人道。
“思、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呃——,立我烝民,莫匪、莫匪、莫匪——。”範銘又磕巴了起來,這下句是什麼,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無從想起。
範大夫人擰耳朵的手加大了手勁兒,疼的範銘哇哇直叫。大夫人打的累了,鬆開了範銘的耳朵,坐到凳子上,喝了一口荊姑姑遞來潤喉的枇杷蜜水。
範銘吃痛的摸著自己被擰紅了的耳朵,低垂著腦袋,一臉的委屈巴巴。
大夫人潤過嗓後,往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擱,打算繼續。範銘乖覺的立馬跪了下來,依舊低著腦袋,一副可憐相。大夫人一直以把兒子培養成範氏繼承人為目標的,最看不得範銘露出這麼一副姿態,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前半年她盯得緊,範銘的功課還馬虎過得去,可這幾個月,自打明筠過來了,範銘的心思就飛了,倆人成天胡鬧,管都管不住。
“我看你是越發的心思野了,妙園那裡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啊?看你整日和那明筠一起胡打胡鬧,我看你都快忘了自己是誰!我瞅著就是她把你帶野了,要不,怎麼你以前還記得住《思文》,現在反而背不下來了。”範大夫人火氣更大了。
範銘還是很講義氣的。見母親提起了筠妹,不由得迴護道,“那都是我去找筠妹玩的,不關她的事。”
“你還往自己身上攬,真是出息。”大夫人用食指往範銘頭頂上重重的點了一下,道,“你怎麼就不開竅呢,你以後是要繼承範氏家族的,上要服君王百官,下要服家臣族人,這麼重的擔子在身,你怎麼能與她一樣四處玩鬧呢?她是一個女孩兒,年紀到了,找門好親事嫁出去就完了,在家當女兒的時候自然是怎麼玩都行。你與她不同,你可明白?你以後少去找她玩。”
“哦。”範銘敷衍的應了一聲,不過他心裡暗暗撇嘴,頗不在意。
“我說的你可聽見了,明筠那裡你少去,最好就別去了。”大夫人問道。
範銘回想母親從前總是讓他多去尋明筠玩,今日怎麼變了,不由得脫口問道:“母親,你是不是最近和姑母有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