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後的日子過得很平靜,蘭靈兒和木羽兩人沒有提及此次下山遇到的事,他們沒商量好怎麼跳過被恬然救下的那一段,因此決定瞞下這件事。妖靈也被木羽埋在了落塵崖,他不想去用,他們不想讓師父知道外界有個人在找他。但是他們越是掩飾,反而越顯得心虛。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蘭靈兒依舊在期盼著二師兄,可惜二師兄沒有見面。蘭靈兒問過師父了,那被子並不是師父心血來潮疊的,蘭靈兒很開心,她堅信二師兄已經回來,只是礙於某些事情不露面罷了。
木羽現在很少會用二師兄的話去和蘭靈兒拌嘴了,他發現自己對蘭靈兒的感覺變得很微妙,蘭靈兒不再是那個只會諷刺挖苦的師姐,也許是因為下山的事,蘭靈兒現在不怎麼會嘲笑木羽了。
木羽有時候會盯著靈兒發呆,他喜歡蘭靈兒的一顰一笑,喜歡蘭靈兒蹦蹦跳跳。如今蘭靈兒修煉越發刻苦,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她想讓二師兄看到一個不一樣的自己,她心裡只有二師兄。
現在木羽在蘭靈兒面前提二師兄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所以索性便不再提了。
而與此同時,木羽每次看見師父彎腰耕種的樣子,有時候也會在想這位隨和的老者真的會是以前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嗎?從一個呼風喚雨的高手變成一個小門派的掌門,他心裡到底經歷哪些掙扎?他甘心嗎?
可是師父一直都是那樣慈祥,沒有流露出任何惆悵,只是經常在落塵崖上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木羽有些莫名地心疼師父,他不知道師父的修為怎麼跌落到金丹期。以前師父修為必定通天,很多人都伏倒在他腳下,木羽依稀知道金丹之上還有元嬰以及出竅,甚至還有其他境界。師父以前應該站在了修真界的頂端吧?從那麼高的地方落進凡塵,為何從他身上沒有看到一絲不甘?
“說吧!你這段時間心神不寧,你和靈兒兩人下山發生了什麼事?”木羽的異常沒有逃過風浩塵的眼睛,這一天他單獨把木羽叫到落塵崖上。落塵崖上微風徐徐,拂動人的衣襬,顯得那麼隨意。
木羽迴避著師父的眼睛,他不敢和師父對視,他怕被師父一眼看穿。他搖頭道:“沒有,弟子只是最近修煉沒有長進,心裡煩躁罷了。”
風浩塵笑了笑:“為師還不老,不至於分不清情況。你不是一個急躁的人,你回山之後就一直不對勁,我以為你會來找我談談,可是你似乎在躲避我,你在心虛什麼?”
木羽砸了砸舌,自己的心思終究瞞不過師父。從學府被師父收為徒弟開始,木羽就感覺這位睿智的老者那雙眼睛彷彿能夠洞悉人的內心,他從沒對師父撒過謊,而師父似乎總是知道每件事的真相。
自從知道眼前的老者不僅眼光獨到,更有一個令人敬仰的過往,木羽心情很複雜,覺得自己成為他的徒弟是一件非常慶幸的事,可是對師父大起大落的人生又感到惋惜,他還不能去問個究竟,並且此次下山他發現自己對蘭靈兒那種說不清道不盡的感覺讓他心煩意亂,幾種情緒加在一起讓木羽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好好修煉。
木羽神色一動,他張了張嘴,忍不住想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但是他覺得這樣很冒失,沉默了半晌,他最終說道:“師父,我好像喜歡上了靈兒,可是靈兒總是掛念她的二師兄,我不知道自己喜歡她是否合適,她沒有喜歡我的可能……”
木羽沒有把對師父往昔的疑問說出口,如果師父有一天願意說的話,木羽願意成為一個忠實的聽眾,現在也許不是時候。既然不能詢問師父的過往,那麼便講述其中的一種情緒,至少不會引起師父的懷疑,也能夠讓自己不那麼煩悶。
風浩塵有些意外,他盯著木羽看了許久,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捋了捋鬍鬚,有些感慨道:“年輕真好啊!”
木羽低下頭,略微尷尬,這種情緒他本來只想埋在心裡不想說,只是師父也年輕過,他曾經那麼出名,仰慕他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數,或許他也追求過某個女子,他的建議應該對自己有些幫助吧!
“喜歡一個人沒有合適不合適的,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錯。靈兒現在不喜歡你,是因為你經常在駱殤的話題上和她較勁。當然我知道也是因為鬥嘴的緣故,你不知不覺對她就有了感情。你要想想,你因為鬥嘴喜歡上她,她有沒有可能也因此喜歡上你呢?總之順其自然吧!也許靈兒有一天會發現你的好呢!”
風浩塵走到崖邊,坐了下來,像一個平凡的老者,腿蕩在空中,非常愜意。木羽也走了過去,學著師父的樣子坐了下來。落塵派的師徒沒有任何俗禮,也就沒有任何彆扭。
“靈兒和駱殤他們之間的感情很深厚,靈兒從小就喜歡駱殤,哪怕駱殤離開了這裡她的心依舊沒變。”風浩塵無奈地搖搖頭,“她的心可能裝不下別人,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歲月也會洗滌某些塵埃,你對她的情緒有一天她會注意到。那個時候就看靈兒自己的選擇吧!”
木羽默然,喜歡一個人也許很簡單,而喜歡一個心裡裝了他人的人,便不會那麼隨心所欲。你無法確定對方心裡是否有你的位置,可你割捨不下這段情感,不願意就這麼輕易放棄。
人的一生都在各種矛盾中前行著,無論作何選擇都會有所顧忌。
“駱殤很優秀,他的天賦和你一樣,他修為很高。”
風浩塵看著木羽,他不能去打擊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有些事需要提點一番即可,讓他自己想明白。蘭靈兒從一開始便不喜歡木羽,只是因為大家說木羽的天賦比駱殤高,但到現在木羽的修為依舊是墊底的,他若想住進蘭靈兒的心裡,那麼便不能只是徒有其名而無其實。
木羽握緊了拳頭,他修煉並不刻苦,只是安叔一直在背後監督著他們,使他們沒法偷懶而已。安叔不在的時候,能偷懶他絕不會修煉,也許走出去比其他人優秀,可是真正想要超越的人卻永遠追不上。如果修煉還需要有人在背後拿著鞭子趕,沒有自覺的意識,那如何對得起天賦這兩個字?
“他的修為高過現在的我。”風浩塵又補了一句,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欣慰,自己的徒弟青出於藍,那是再自豪不過的事。
“師父,他是因此而離開的嗎?覺得這裡容不下他?”木羽問道,駱殤的離開一直是一個謎,蘭靈兒說得很籠統,大家的回答也是不清不楚。
風浩塵說道:“他離開是他自己的選擇,作為師父,我不會去束縛你們任何人。終有一天你也會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山脈,走出去。無論是承言還是向南,蘭靈兒,亦或是那兩個不安分的小娃子,只要他們想要離開,想出去看看這個真實的世界,我都不會去幹涉。”
木羽心裡一陣恐慌,前途茫茫,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修真界,便已充斥著爾虞我詐,外面更廣闊的世界又是如何呢?師父所謂的離開是走出漠允山脈,那時就像駱殤一樣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作為師父,把自己的徒弟教導成才,然後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去追尋各自的天空,只留下一個年老的背影,望著夕陽,回憶往昔崢嶸,而今風光不再,那種孤獨又有誰能夠體會?
“師父,我不想離開這裡。”木羽搖頭,他不想看著師父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落塵崖上,吹著晚風,獨自到老。
修真界任何一個門派,培養弟子都是讓弟子留在門派中,成為傳承底蘊的中流砥柱,沒有哪一個門派願意讓徒弟離開。但落塵派只是一個名號,有名無實,沒有傾盡一生去守護的產業,只有人情的牽掛,情在,門派便在。
“出去看看這個世界,那才是你的道。不用顧忌什麼,安平會陪著我。雛鳥終會展翅,用繩子拴在院子裡他如何能夠搏擊長空呢?當你們的在外界闖出了一番天地,我在這裡聽著你們如何把修真界攪動一番,哪個門派的天才被你們踩了一腳,哪個門派的聖女被你們調戲了一下,那才有趣呢!有一天別人提到你們的時候要是順帶提到你們的師父,這種自豪感才是我想要的。想想我是某位大俠的師父,又教匯出了某位了不得劍神,得多有面子!”風浩塵笑道,“我收的徒弟,沒有一個是窩囊廢呢!”
師父的心並不安分,可能他年輕的時候便把所謂的青年才俊都碾壓了一遍,木羽甚至懷疑師父是否自己以前就是那麼放浪不羈,調戲了某位聖女,現在人老心不老,教導徒弟出去不要跌份,要傳承某些“美德”。
有實力的人調戲聖女,那叫情調;沒實力的人調戲聖女,那叫耍流氓,也叫找死。
木羽心裡很自豪,他想著自己若是走出去說是劍影塵風的徒弟,恐怕才會引起轟動吧?與其說是師父沾徒弟的光,倒不如是徒弟沾師父的光,只是師父不知道自己已經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木羽的心很明朗,陰霾散去,重新拾起陽光,如果他想要追尋自己的道,想要真正去喜歡一個人,他要做的事還很多。
“我沒有一方面比得上駱殤,靈兒不待見我也許是因為我名不副實,當有一天我站在駱殤的高度,靈兒應該會對我刮目相看吧?”。
風浩塵拍了拍木羽的肩膀:“那個時候,也許靈兒將會面臨抉擇呢!不過很多時候修為不會決定一個人的心意,修為只是你贏取靈兒認可的基礎,你想讓靈兒心裡有你,還需要做很多事。”
木羽明白,喜歡一個人,要走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