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落聞言,心中思索一下,便知也許是今日白天的那名男子讓她心情無法平靜。偏偏就是這樣謹小細微的情緒波動,慢慢積累,無法消除,最後成了心頭盤繞不去的魔障,乃是術之道的大忌。
如此想著,度落伸手為自己和藍澤筠各倒了一杯茶:“是又或者不是。”
藍澤筠摸著茶杯,一臉疑惑的看著度落,度落見她如此,便講了一個故事:
據說百年前有一處山脈名曰:婆娑,婆娑山上,有一座寺廟,寺廟香火不多,全憑周圍山下的幾座村莊的貧窮子民偶爾拜謁,接濟才勉強可以過活。寺廟之中的主持已經年近兩百餘歲,終於在某一個晌午有了念想。
盛夏之年,主持盤腿而坐,看著被自己叫來的兩名衣缽傳人,一名本相,一名知言。兩位大師皆是年紀輕輕便通曉大道的世外高僧。
主持看著二人道:“你們二人跟了我二十餘年,所學所悟皆是我必生所授,我這裡有一封遙枝國國主的信件憑證,邀我前去問道,如今怕是去不了了,你二人且代我去吧,此路山高水長,危險重重,可要隨時保持警惕,莫要墜入阿鼻地獄。”
主持語罷,便魂歸天際,圓寂羽化,只留一顆金色的舍利被留在寺廟佛祖的神像下邊,受人供奉。
本相知言二人,心情忐忑的下了山,踏上了前往遙枝國的道路,一路風吹日曬,苦不堪言。遇到了可以將人掩埋的風雪,也遇到過漫過村莊的滂沱大雨,還有一路殺人越貨的強盜匪人,經歷了飢腸轆轆,衣不蔽體的日子,終於在來年的春來看到了遙枝國的邊境。
知言見此,長吐一口氣道:“阿彌陀佛,我我佛保佑,災難終於過去了,這一路果然如師傅所說,危機重重啊!”
本相亦是雙手合掌,道了聲阿彌陀佛。二人一路而過,最
後在遙枝國的皇宮內,受到了國主的親自接見。
二人穿上了遙枝國內最手巧的繡娘繡了半年才做好的精貴袈裟,住的是皇宮內最好的宮殿,還有專門伺候出行的宮人,雖然食素,不過原料皆是價值千金!
遙枝國是一個崇尚佛家道法的國家,幾乎每家祠堂桌上都會出現一兩個佛祖雕像。他們熱情於迎接來自五湖四海的僧侶。
至於婆娑寺廟裡的主持對於整個遙枝國的子民來說都是地位高貴的,這一切還要從當年的一場疫病說起,數十年前遙枝國突然爆發疫病,病者皆當街暴斃身亡,醫者無數,無人可解,在外人眼裡,遙枝國就是一片令人害怕的死境,再也沒有人敢來這裡。
就在這個時候,此地來了一個和尚,為這片絕望的土地帶來了希望。他不遠萬里,將治病靈藥從婆娑山帶到了遙枝,救了整個國家。
眾人念此功德,四處建了主持的金身廟宇,逢年過節都要前去拜上一拜。
知言本相二人商量一番,決定分開傳道。本相義無反顧,獨身一人去了遙枝邊境,每日奔波論道,前來拜謁之人數不勝數,有俠客,有鴻儒,甚至女流。本相皆一一接待,耐心解疑答惑。
如此過了一年,等本相興高采烈的回到皇城,想與知言分享一路的見聞時,卻發現如今的遙枝國都竟然慢慢變了風氣,大街小巷裡,原本歡快的氛圍消失的無影無蹤,所見之人的目光多了些憎恨與壓迫。而且每走一兩丈路,街道上就有一處精緻小巧的小寺廟,廟裡煙火氣息濃重,本相隱隱約約終於看到了供奉的真容,原來這裡面兒皆是用金子雕塑的知言。
本相心中一驚,立刻前往皇宮中打探,誰料這遙枝國的國主妃子,都剃了光頭,國主臉上帶笑,熱情歡迎了本相,而後帶著他去見了知言,到了門口時,原來氣宇軒昂的國主竟然有了敬畏之意,像個宮人一樣,引著本相去了殿中,而後輕輕退了出去。
“本相!你終於回來了,阿彌陀佛,我佛保佑,你一路平安。”
知言身著明黃色的錦袍,未配袈裟,目光裡滿是高興。
本相目光呆滯,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知言:“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這裡又怎麼了?”
知言見本相詢問,臉上的得意之色愈加濃重:“驚喜吧!本相,如今整個遙枝國都是我們的了,我們有了一個國家的供奉,終於可以衣食無憂,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你開心嗎?哈哈哈哈!”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和你一樣,傳道授業解惑,然後他們便認我做了神。”
本相呆愣了許久,目光中有了些悲意,對著知言道:“你會毀了這裡。”
知言的笑容僵持在臉上,他以為本相定然會和他一樣開心,然後與他一同接管這個國家,可如今事實正好相反,他好像並不喜歡這裡。
本相雙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唸了許久的清心咒,這才抬頭道:“知言,你已入阿鼻地獄,前路已斷,還不懸崖勒馬,跟我皈依我佛,好好修行,清掃孽障。”
知言停頓許久,臉上逐漸顯現了猙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