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破舊的小民房,距離秦府約摸二里遠近。
王穩婆陡然之間,被人拉扯進院子裡,隨即院門便咣噹一聲闔了起來,瞬間驚撥出聲,下意識地捂了胸口,哎喲哎喲地喘著粗氣,只是一對三角眼卻骨碌碌地觀察著。
“老婆子,別裝了,是我。”及至一道聲音響起在耳邊,王穩婆這才將手從胸口鬆開,佝僂的腰身猛地挺直,大嘴叉子一歪,呸地一聲便吼了起來:
“呸,你這個殺千刀的死猴子,這是想要圖財害命,還是要劫財又劫色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三根黃鬍子,兩根高顴骨,一對黃鼠眼兒,活脫脫就不是個東西,哪個狗孃養的給了你三個膽子,竟敢拿老孃開涮,嗯???老孃可是黃花大閨女,一輩子守身如玉,恁你這副鬼樣子,也想勾搭老孃?呸,門兒都沒有。”
王穩婆雙手叉腰,高高挺起乾乾癟癟統共沒二兩肉的胸脯,微微揚著耷拉吊著的下巴,吐唾星子橫飛,咧著大嘴叉子,便衝那白麵黃鬚一對黃色眼珠的乾瘦男子,一陣亂噴,直將對方噴得抱頭鼠竄,毫無招架之功。
咣咣!
“咳咳,老姐姐,偌大年紀了,莫要氣壞了身子。正事兒要緊,就先饒了這假進士吧。”門後閃出一個老太婆,六十歲左右年紀,走路無聲,將手裡的龍頭拐在地上重重擊了兩下,橫身攔在兩人中間,面向王穩婆,嘴裡叫著老姐姐,可黑臉之上卻已現了幾許不愉之色。
王穩婆當即心中一跳,趕緊收了張狂神色,面上神情一愕,接著便笑迷迷道:“哎喲哎,竟然是大妹子當面,京都一別,直如白馬過河,恍一恍便有大半年未曾見過了。實在是這突然被劫持了來,老婆子這心惶惶得跳得厲害,這死猴子若是有大妹子這穩重勁兒,老婆子也不要這般丟人,嘿……”
那白麵黃鬚的男子,終於緩過勁兒來,重又整理衣衫,倒果真有了幾分讀書人的氣度,極是不忿道:“王道婆,老子可是根正苗紅的天才進士,大楚獻帝30年剛剛20歲便中舉,有楚一朝,未之有也。哼,莫要敗壞了老子名聲。”
楚獻帝30年,便即是越國昭明20年,再十年後,楚滅,越國定鼎,自此以後,便是大越天啟元年。
昭明總共30年,乃越無明的第一個年號,取“我自無明,昭明天下”之意。越無明自小便有燭照天下之心,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願,故七歲便啟奏其父越平帝更名“越無明”,欲燃盡己身,昭明天下。
這白麵黃鬚男子,正是秦府此前的師爺,前楚進士張輕揚。
葉天明飄在小院上方,一眼便已認出了這兩個前楚餘孽,想不到在越無忌的高壓搜查下,竟然還敢留在富平鎮內,當真是好膽色。
王道婆黑著臉,根本不理踩滿口匪氣的前楚進士,只是看著王穩婆,淡淡地問道:“老姐姐,這半年來幹得不錯嘛,回了這富平鎮難道便忘記了當初的話?”
王穩婆一聽,心道壞了,要糟,好在她心中早有預案,當即便苦笑著直呼冤枉:“……老妹兒啊,老婆子雖是個下賤人,可說過的話向來都記得緊,尤其是您老人家交待的事兒,哪裡敢有一時忘記?哎,只怪那秦府老夫人,當真是個人精啊,對老婆子的一舉一動,那叫一個盯得緊,暗中還派個大孫子盯著,問東問西地,還要老身給他演示孩子從哪兒生出來……動手動腳地,好懸沒把老身褲子扯了掉,哎喲,真是羞死個人也。”
張輕揚一聽,便明白了她說的正是秦興文,此事他倒是可以作證,當即點點頭,衝王道婆說:“不錯,確有此事,那天還是我給她解得圍。當時還以為,只是小孩子好奇胡鬧,現在想來,此事還真有蹊蹺,幾乎每次都緊盯著這老婆子……而且,以那位老夫人的手段,此事倒極有可能,那可是個比秦家那些男人還難對付的硬骨頭啊。”
想不到這死猴子,竟然會為她說話,這讓王穩婆心中甚是解,旋即警惕之心大起,難道這傢伙真是對她有了什麼壞心思不成?
王穩婆當即離遠了些張輕揚,這才鬆了口氣,繼續叫屈道:“老妹子啊,聽聽,連這死猴子都說那老太太難纏了,那小鬼頭也是一樣地難纏,實在是沒有機會啊。為免打草驚蛇,壞了老妹子你的大事,老婆子只能忍辱負重,慢慢尋摸機會……”
葉天明聽得一愣一愣地,秦府裡那一老一小,竟然如此了得?他怎麼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肖幼娘也就罷了,身為相府千金,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否則秦明也不能把秦府一應事務都交予她打理。更何況,她本身便是半個修仙之人,本事自然與旁人不同。
可秦興文那小屁孩兒,根本就是太過早熟,好奇心也比同齡孩子更強罷了,哪裡有什麼盯人的警惕心。
這些人還真是能聯想,大概這便是做賊心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