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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遮掩周張信口雌黃 曲心魑魅隨意酬唱 (第1/2頁)

弘曆九死一生脫難回京,已是五月下旬。他自滑縣入驛道傳舍進京,即由李紱從保定府派來的人接著,一直護送到京郊豐臺大營。那李紱也真經心,除了派自己的中軍日夕不離左右地保護,沿途驛蹕關防一日一報,也都有他親自停當曲劃。弘曆坐的是總督的八人綠呢大轎,警蹕鹵簿前呼後擁,提鈴使報戒備森嚴,還有一棚綠營兵尾隨半里之外隨時策應。又怕熱著了弘曆,那轎都改裝了,揭開頂蓋,加曲柄傘,儼然就是王爺乘輿;闔上轎蓋即可遮風避雨,隨時用快馬呈送瓜果冰塊供應。因此,從馬頭到豐臺八百餘里,不但不見個賊影兒,走得也真快意。

當晚弘曆宿在潞河驛,洗涮剛畢,外頭便報“禮部尚書尤明堂請見”。弘曆一邊命“快請”,又對劉統勳等人道:“路上的事一字不許提——”已見尤明堂撅著小鬍子踏著方步進來,在天井裡扎手窩腳地預備行禮,便隔門笑道:“是老尤啊!免禮進來吧!”

“喳!”

尤明堂答應一聲揭簾進來。他已是六十七八歲的人了,五短身材,白淨面皮小鬍子神氣地翹著一對椒豆眼炯炯有神,看上去也只五十歲上下。尤明堂康熙三十三年就中了進士,足足做了二十多年京官,直到康熙晚年清理戶部虧空,怡親王才從郎宮裡將他提拔起來,幾年之內不次擢升為禮部漢尚書,不聲不響在京幫辦中央樞務,其實若論起寵信,還在田文鏡等人之上。尤明堂進來,到底還是打下馬蹄袖叩安行了禮,笑道:“奴才是漢軍鑲黃旗下,是主子的包衣奴才。您不讓行禮,奴才得多少天睡不安生,就算主子賞奴才個安心好了。主子忘了,前頭工部郎官瞿家祥,是莊親王爺門下。也是有一次吩咐免禮,他也真的就沒行禮,回去越想越不對,覺得沒臉再見主子,愈是不見愈是更覺沒臉,精神恍恍惚惚,幾個月就一病不起。還是兒子們去求莊王爺,王爺到他病榻前笑著賞了他一嘴巴,罵他:‘狗孃養的,快起來,爺有差使叫你辦呢!’他就又歡天喜地起來辦差去了——人,不可有心病啊!”他一番話囉哩囉嗦連說帶比,連侍立在後的劉統勳秦鳳梧,想著瞿家祥的形容兒,也忍不住都笑了。弘曆心情十分高興,命人端來一盤冰湃荔枝,親自剝了皮賞給明堂吃,又問道:“我讀邸報,你不是從駕去了奉天麼?怎麼又是你來接我?三哥是在城裡。還是在園子裡?衡臣相公呢?”尤明堂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走。皇上又來旨意,滿尚書阿榮格父親喀裡領的墳在盛京,換了他從駕,就便把墓修一修。三爺如今是裡裡外外忙,這會子進宮給娘娘請安,不知道回園了沒有。張廷玉一天要看幾萬字的摺子,理清節略送到韻松軒三爺處裁奪,又要接見外省進京述職的大員——也真虧了他打熬得,日日月月年年就那麼做事,要換了奴才,骨架子也散了——奴才剛見著他,他說一會就來,料想著他是約著三爺一道兒來呢。”

弘曆心裡突然一陣不是滋味。他已經幾次見到雍正在奏章上的硃批,說“三阿哥處事幹練不在汝之下”。“此等細心處弘時乃能體察,有子如此,吾復何憂?但汝兄弟皆如此心,則國家社稷之福也”。“三阿哥弘時昔有浮躁之病,今罕見矣”……諸如此類的話頭,父皇反覆批給自己看,是什麼意思呢?皇阿瑪雖然幾次說過“弘曆要懂得為君之難。慄慄懍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即如此也難免差錯,粗率大意就更不可諒了”。“你是國家之寶,要善自珍愛”。“放膽做事,但存正大之心,朕不是庸主,斷不朝三暮四”——但總觀熙朝,皇帝愛太子,遠遠超過了皇阿瑪愛自己,結果還是廢了。一路上出的事,已使他對弘時百倍警覺,他在眾人面前又這樣拼命做事廣博人望,真令人不寒而慄!思量著,臉上已沒了笑容,卻嘆息一聲道:“皇阿瑪是病身子出京的,我真擔心。離開南京前,我訪查了幾次,總不得個好醫生。十三叔我也著實惦記著,這幾日可好些了?”尤明堂哪裡知道剎那間弘曆轉了這許多念頭,一躬身說道:“怡王爺也惦記著您呢!昨個我去清梵寺請安,王爺還說,‘弘曆在外頭時日不宜太長,我已經寫摺子請皇上早些叫他回來。’我說,‘李紱那裡已經遞來滾單,明日就可到京。’王爺說:‘他們小弟兄幾個,從小就在我膝上玩耍,我真想他,回來叫他一定抽空兒來看我。我這身子骨兒,不定哪天就隨先帝爺去了。”’

尤明堂說著,已是神色黯然。弘曆聽得心裡滾燙酸熱,兩滴淚在眼眶裡轉了幾轉,還是淌了出來,忙拭淚笑道:“待會兒見過三哥和張相,我就去清梵寺。”正說著,便見弘時滿面笑容,和張廷玉聯袂進了驛館二門。弘曆忙站起身來疾步出迎,就天井階前給弘時打個千兒,起身又打一千,說道:“三哥,您來了,叫我好想!”又對張廷玉道:“老相越發瘦了,不過精神還矍鑠!”

“老四,著實辛苦你!”弘時一把挽住弘曆,“曬黑了,也瘦了些。德三上次來京,給我帶的鹿胎、人參——我說給你要的藥——看看都不合你用,也不是節令兒,叫他辦了八兩牛黃、一斤麝香,還有點冰片,叫人帶了南京去,來信說你已經不辭而別。你可真行,這麼熱天兒微服趕路!不過看上去精神滿好的——回來了,先好好歇歇,身子骨兒是要緊的……”他覷著弘曆,眼中閃著欣喜溫柔的光,說不盡久別重逢的兄弟親情。弘曆似乎也十分感動,拉著弘時的手不放,笑道:“多謝哥哥了。你自己也是個熱底子,那些藥用得著的。你喜歡吃碧螺春茶,這次我給你帶了二斤,真正喬婆子家的!留在開封,過幾日就送來了……”又轉臉對張廷玉道:“給你也帶了一斤,還有三令宣紙,一盒子徽墨,你可得好生寫一幅字兒送我囉?”張廷玉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說道:“老奴才怎麼當得起?爺的字比奴才的強十倍呢!”

君臣兄弟話別寒暄親如甘飴,張廷玉劉統勳都覺得平常。秦鳳梧初入政門接觸這些權要人物,看得一陣陣膽寒:就眼前如此雍雍穆穆,揖讓謙恭如魚游水的情景,誰能想到風濤黃河上槐陰老樹下那場兇險無比的追殺?他甚至覺得弘曆和劉統勳太過疑心,“是不是四爺多心了?”正自胡思亂想,幾人獻茶入座,弘時端杯用碗蓋撥著浮沫問道:“這位先生眼生得很,是新跟了四爺的麼?”

“他麼?”弘曆呵呵笑道,“李漢三,字世傑。幼年隨父母到河南光山做生意,後來家道中落入資捐了個監生,隨河道衙門當了個幕賓,不但熟知河務水利,文章詩賦也都很瞧得過。河南河道阮興吾是我的門下,夤緣從我這兒求個出身,就帶了京來。”秦鳳梧只微微一怔,但他素來心高膽大,又機警過人,就坡兒打滾道:“這是阮公的厚愛,四爺的抬舉,小子何德何能呢?後生晚輩,多侍門牆照應。”弘曆不等他說完便連連吩咐設酒款待。本來欽差完差回京,朝廷照例不設公筵,以廉儉昭天子之德。但這次一來雍正不在京,不至於酒後見駕;二來這是兄弟相逢,弘曆的一片愷悌情分,眾人也不便拂了他的美意。略一遜讓,弘時張廷玉劉統勳便都入席,秦鳳梧執壺殷殷相勸。吃酒間弘曆弘時頻頻舉杯互道思念之苦,劉統勳尤明堂滿口帝德君恩兄弟敦睦愷悌。張廷玉留心實務,時時向“李先生請教”河務利弊。弘曆一頭要照就弘時,一頭生恐秦鳳梧露了蹄腳。秦鳳梧說笑打諢講詩演詞,一頭打疊精神賣弄學問,一頭還要應付張廷玉出的冷題。幸而他沿黃遊冶過山水,又讀過陳璜所著《河防述要》,天分又極高,實的虛的連編帶蒙,夾著還要吹捧田文鏡的治河業績。一席下來,竟是口蜜與腹劍共酌,杯酒與謊言齊飛。酒足飯飽揖讓禮送二人出去,弘曆揩著頭上的汗笑道:“我素來最怕吃酒,今兒吃酒比說話容易。我看你就改名兒叫李漢三吧!”

是時正是孟夏之仲,天雖過了亥時還不算黑。弘曆本來送走他們,立刻就要去清梵寺見允祥的,已經走出房門又退了回來。半躺在竹藤春凳上望著天棚出神。劉統勳和秦鳳梧既不能退,也不能說話,只好垂手乾站著。

“延清啊!”許久許久,弘曆才嘆息一聲說道,“我們許是錯疑了老三了。”

劉統勳和秦鳳梧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次路上連連遭遇劫難,普通土匪根本沒有這個膽量,也不會有那麼靈通的資訊,四面八方地集中到弘曆經過的地方,準確地強襲,肯定有在朝的權要居中指揮。一目瞭然的事,弘曆一路幾次明白無誤地疑到了弘時,為什麼此刻又這樣說呢?劉秦二人本來一無所知,也都是順著弘曆的思路去想的,現在弘曆卻說“我們”錯疑了,這個話說得也怪。略一思量,二人立刻明白,弘曆是用官話說私事:他不想張揚這事,也告訴劉統勳和秦鳳梧,如果張揚,他不承當“錯疑”的責任。思索著,劉統勳道:“四爺說的是,這種事不像親兄弟所為。奴才們自該慎守謹言,請四爺放心。”弘曆坐直了身子,悠然地搖著扇子,說道:“當初疑也不為無因,聖祖爺時兄弟們鬧家務,火爆得天下皆知,前車之轍猶在,歷歷驚心駭目。將前比後,又身處危境,多想想也是自然之理。就昔年鬧家務,哥們幾個也沒有下這個辣手的。天下事詭變機械,萬花筒兒一樣,也難保有人藉端生事,調唆我兄弟相疑也未可知。但你們留意,我方才說了‘許是’二字,並不下定論。統勳你做過刑獄官,捉姦捉雙,拿賊見贓,一語既出,這地方潑水難收。我以仁義事君待下,萬不可錯會了我的意。”他一番話說,像荷葉上的露珠流滾不定,又嚴密得點滴不漏,兩個人都聽得心裡佩服,垂首稱是。

“秦鳳梧你是精熟易理的。”弘曆若有所思地說道,“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是《易經》裡的話吧?其實這個‘密’字不單指機密謹言。它是‘周全’的意思。面面都想清楚了,就有了開鎖的鑰匙。胡亂用鑰匙去捅,把鎖捅壞了也就完了。我說的是‘理’,至於‘事’,並不是不要去想。且存著心裡去,該用的時候它就是開鎖鑰匙——明白麼?”

“是,奴才們明白!”二人一齊答道。至此,他們才真正領略了這位少年王爺的心胸和智量。

弘曆笑道:“那好。從現在起,我們不談這件事了。統勳明兒就回部,秦——李漢三,你且留在我這裡。我給你抬個旗籍,有進身機會就薦你出去。照我方才席上的話,你草擬一封信給開封河道衙門的阮興吾。他是我的家奴出去的,信可以說透點,不要留把柄就是了。”說罷起身挺了挺腰,吩咐道:“備轎!”

弘時從潞河驛辭出來,原來要打道回府的,中途變了主意,轉轎便奔了張廷玉府。本來三貝勒府在鮮花深處衚衕一帶,張廷玉的新宅就在西華門外,二人差不多一個去向。因此他的大轎落下,張廷玉還沒有進院,正在門洞裡和幾個外省大員說話。弘時一眼瞧見大學士尹泰也在,一邊拾級上來,遠遠便笑道:“尹老相也來了?”尹泰見他來,忙過來笑道請安,幾個官也都跟著行禮。弘時一把挽起尹泰,說道:“老相國還和我鬧這個——都起來——上回弘晝受了您一禮,弄得皇上好一頓數落,您恐叫我也躬背控腰挨訓麼?”說罷呵呵大笑。

“就是的,我也正說尹年兄呢!”張廷玉一邊揣猜著弘時來意,一邊笑說,“他就放心不下繼英兄,這也是情理裡頭的事——你知道,由道員進封按察使,不是我說了算,得省裡保奏上來,我們票擬了進呈御覽,下旨奉行。你彆著急,安徽今年考評,考功司還沒有報上來呢!但有一線之明,總不教你失望。不然嫂夫人那裡我連茶也吃不上了。”

弘時一聽就知道這個尹泰又來給二兒子尹繼英撞木鐘求官。尹泰三個兒子,長子早夭,三公子尹繼善多才多藝幹練聰慧,二十歲上便是兩榜進士一甲及第,由翰林院編修外放知府,而道臺,而布政使,到當巡撫時年紀尚不滿三十歲。起初做官,不能說沒有沾尹泰的光兒,但後來政聲卓起,無論在江西剿匪,在廣東殺貪,在南京理財治河,昌明聖道作養士人,竟是拿起甚麼,甚麼第一,把老爺子的名聲早蓋過去了。可惜的是尹繼善不是嫡出,尹泰素來有季常之懼,偏是大太太的兒子繼英爭不起氣來,屢試屢蹶,四十歲頭只得捐了個監生。那大太太尹劉氏有氣,只管在府裡壓制繼善母親黃氏,動不動便把老爺子拾掇得魂魄不全。她竟而親自出馬去央求雍正,到底給兒子討了個“恩蔭”。雍正瞧著尹繼善的臉,又昔年當皇子時尹泰曾在毓慶宮伴讀,不好過指其意,也就成全了老尹泰這番心意。這都是前話,也不須細提。弘時卻打心眼裡覺得尹泰倚老賣老,不肯給他心裡受用,因笑道:“繼英的事只是早晚的事,您甭急,我也要在皇上跟前說話的。且告訴你個喜訊,繼善晉升伯爵,禮部老尤跟我說,票擬都出了。尖口壩修成,老四本章奏上來,那天皇上高興得喝了一杯白酒,叫了我去說,尹繼善真乃全才,要進賢良祠。又說尹泰也是兢兢業業,又養這麼個好兒子,也該進賢良祠。嘿!一門兩名臣,同入凌煙閣,我朝絕無僅有,遍查二十一史也罕見的,多咱我登門道賀。老相,把你後院埋的三十年老紹刨出來待我,如何?”

“那是皇上的垂愛,也是我祖上的胤德。”尹泰說道,“老夫和犬子受賜太多了!”他長長的壽眉和花白鬍子都微微抖動,臉上露出極為複雜的笑容,像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半晌才莫名其妙地嘆息了一聲,拽著艱澀的步履,口中道:“你們忙吧,我走了。唉,我是老了……”弘時衝他的背影喊道:“走好!別忘了給我備酒!”

張廷玉洞明世事閱歷滄桑,自然心中雪亮,他是百鍊鋼化了繞指柔的人,自然一切不形於色,當下掏出懷錶看了看,對眾人道:“三爺來有要緊事,今晚談不成了。眾位老兄誰明天離京,又有非稟不可的事,那就等著,餘下的明天從容再談。”說罷將手一讓,眾人便紛紛辭去。

“衡臣相公,”弘時隨張廷玉進了書房,接過丫頭遞來的茶捧在手裡,劈頭一句言語驚人:“我不是個愛串門的阿哥。這次老四在河南境內連連遭人毒手,險些送命,是脫難逃回京城,你曉得麼?”張廷玉剛剛端起杯,熱水一下子濺在手上,忙放了茶盤時,死死盯了弘時一眼,倒吸一口冷氣道:“有這樣的事?!田文鏡居然不奏,一路過來的滾單,連提也不提!”“那是為了機密。”弘時聲音低沉而又清晰,“詳細情形我還不太清楚,老四渡河坐了賊船,在銅瓦渡口上游和水匪周旋了將近一天。附近有打魚的看見了,報案直到開封府。開封府派人去看,已經是第四天的事,在銅瓦渡口撈上七具屍體,穿著水鬼服裝,身帶刀傷,剛剛查明這股水匪是個叫黃水怪的領頭。老四許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因為水中打撈那麼多屍體,船上還有兩具都是匪盜,老四又安然無恙!田文鏡的稟帖上來,我立刻下了片子叫查詢老四下落,又令李紱送弘曆回京。我知道的大抵就是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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