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氣溫驟降,偶爾拂過的秋風帶來絲絲涼意。
橙黃的枯葉掛在街道兩旁的綠化植物上,任寒肆虐地,與飄落抗爭,顯得尤為淒涼。
冰冷鐵青的水泥路上,一道頎長而又瘦削的身影,獨自漫步著。
那似乎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卻穿著與時代不符的過時軍綠色大衣,衣服上沾滿了灰塵與髒汙,有的地方甚至還露出些許髒兮兮的黑色棉絮,十分破舊。
但他卻絲毫不在意,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同樣破舊的小木箱子,雙臂穩穩的把木箱護在自己胸前。
木箱子有些年頭了,周身上滿布歲月的痕跡,沉甸甸的,似乎裝滿了東西。
男人的腰背打的筆直,步伐鏗鏘有力,就像常年經過訓練的軍人一樣,每一步都邁直了雙腿,踏出的距離也都分毫不差。
但是仔細觀察,又會發現他的步調裡帶著一抹僵硬,彷彿關節生鏽的玩偶,沒有正常人類的那種自然與舒展。
街道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古怪的男人,大家就像都瞎了一樣,對他視而不見。
兩個面對面熟識的嘮著家常的婦女,絲毫沒有發現在某一刻裡,一道身影從她們面前穿身而過,仍舊無比自然的聊著東家長西家短。
偶有在街上追逐打鬧的小孩子,嬉笑著不經意間與古怪的男人擦肩而過,他也只是一邊護住懷裡的木箱,一邊盡力避開人群。
孤零零沿著水泥路的牆角向前,他灰濛濛的瞳孔裡沒有絲毫的光亮,無神而又空洞。
他在找一個人。
一個很重要的人。
其實說起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在找一個人。
有多久了呢?
久到……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
數不清的寒來暑往,數不清的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他都獨自遊蕩在世界各方。
他的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不太靈光,也不記得很多事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關於以前的種種,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唯一隻記得,他似乎和誰做了一個約定,一個很重要的約定。
那約定的內容是什麼呢?
古怪的男人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努力回憶著,絞盡了腦汁,卻還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或許找到了約定的那個人,就能想起來了吧。
他這麼想著,繼續邁開了腿。
前段時間裡,他遇到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他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是一具人偶,沒有觸覺,沒有痛覺,更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情。
但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很多沉寂多年的情感不受控制的一直向外翻湧。
心臟跳動會加快,想起以前尋找的歲月會覺得酸澀,被送了禮物會感覺開心,分別的時候又會覺得有些不捨……
原來我也能……擁有這麼豐富的情感?
繼續跟著他,是不是就能想起更多以前的事?想起約定的那個人?
前些天裡,他一直躲在一處安靜又陰暗的樓層裡,按照往常一樣,等著那個人。
他很喜歡那裡,沒有光照,沒有嘈雜,也沒有什麼東西能打擾他。
不用再去主動尋找了,只要被動等待就好,這已經比以前好了很多了。
他覺得有些滿足,又感到一絲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