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來突然劍指兵部職方司,一時間殿內君臣都挺懵逼的。
但懵逼的具體原因,卻又各自有所不同。
一部分人懵逼是因為,職方司實在太重要了。
你林泰來如此赤裸裸的公開覬覦職方司,也真不怕吃撐了!
雖然在制度上和名義上,兵部首司是武選司,就像吏部首司是文選司一樣。
但在當今實際工作當中,職方司才是兵部首司,甚至是兵部最核心的司,沒有之一。
早期的時候,大明軍事體制就是衛所制,武選司負責衛所武官的升遷,順理成章的就是兵部首司。
再後來,大明軍事體制的重心越來越轉向鎮戍體制和營兵制,衛所的作用越來越小。
總兵、參將、遊擊、守備這些將官的重要性,逐漸取代了指揮使、千戶、百戶等傳統武官。
而武選司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只能負責傳統世襲衛所武官升遷以及記功。
鎮戍營兵事務一直都歸職方司負責,結果鎮戍將官以及京營營官的選用,也都由職方司來負責了。
所以隨著大明軍事體制的改變,負責將官選用的職方司,權力早就超過了負責衛所武官的武選司,成為兵部事實上的第一司。
更別說職方司還有兵力部署操練、城池關津、地圖繪製等職責,可以說兵部一大半權力都在職方司。
當年一代權臣嚴嵩的黨羽有“文武二管家”,其中文管家是吏部文選司郎中,武管家就是兵部職方司郎中,由此可見職方司的地位和權力之重。
所以今天你林泰來莫名其妙的張口就噴職方司,這貪權的吃相是不是有點難看?
另一群懵逼的人,則是首輔申時行和他的黨羽們。
職方司郎中楊於庭是申首輔的門生和黨羽,所以從申首輔這邊算起,是你林泰來的自己人啊!
你林泰來這樣點艹職方司,簡直就是失心瘋了!敵我不分,胡亂咬人!
職方司郎中楊於庭忍不住對林泰來問了句:“你為何彈劾職方司?”
倒不是生氣,就是很純粹的好奇。
林泰來振振有詞的答道:“火落赤兩三年前就蠢蠢欲動,在西海多有摩擦,這次套虜大舉過河前往西海,又必定引發騷動。
可以說一切事故早有跡象,你職方司對軍情毫無覺察,對邊警無所預見。
導致事變已生,朝廷方才倉促應對,豈不是職方司的罪過?”
楊於庭還是很懵,答道:“這是甘肅巡撫李廷儀失於隄防,錯失軍情,事已危急仍不以上聞,與我職方司何干?”
林泰來咄咄逼人的質問道:“關於境外諸夷軍事情報之蒐集、解析、判斷,與你們職方司完全無關?”
楊於庭詫異的說:“我職方司掌輿圖、軍制、城隍、鎮戍、操練、征討、城池、關津、整頓軍伍等諸事。
至於蒐集軍情,不是邊鎮督撫的事責麼?我們職方司哪裡管得到?”
無論具體操作如何,在明面指責上,職方司確實沒有蒐集境外軍情的差事。
至少在這時候,絕對不能承認,否則就要背鍋了。
“什麼?”林泰來睜大了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連你們職方司都不管軍情蒐集?”
殿內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來,林泰來這個演技真是一眼假。
可是林泰來繼續很浮誇的說:“兵部除了職方司之外,武選司、武庫司、車駕司更不會管軍情蒐集了。
也就是說,我大明朝廷衙門不知多少家,文武官員數目上萬,卻沒有一家專業的軍情蒐集衙門?
日常軍情收集全靠邊鎮督撫的自覺性,隨機打聽奏報?
不會吧?不會吧?我大明朝廷竟然如此草臺?”
本來君臣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的。
但林泰來的語氣卻十分誇張刺耳,簡直太小題大做、譁眾取寵了!
申首輔給皇帝做完心理輔導後,一直穩坐釣魚臺,這時候終於忍無可忍了。
如果朝廷是一個草臺班子,那他這個幹了六七年的首輔是什麼?
於是申首輔開口對林泰來斥責說:“林泰來!休要放肆!無事可說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