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順嬪懶洋洋的起身,提筆在紙上寫道:“聽聞天帥對我國地方興趣濃厚,想必有羈縻之志也。”
林泰來有點詫異,這娘們文化水平不差啊,居然還知道“羈縻”這個詞。
金順嬪繼續寫道:“以天朝之仁德,行扶危再造之義舉,自然不可能傾覆吞併李朝。
故而為了門面,天帥終要將王京及南方還付李朝,只能在北方自為之。
行羈縻之事尚需本土王族配合,懇望扶持吾兒順和君。”
總而言之這意思就是,如果天帥要在北方搞分治,能否考慮一下自家兒子順和君?
林泰來一邊把玩著白饅頭,一邊看著金順嬪的筆述,不禁輕輕嘆口氣。
是什麼讓一位母親為了兒子的未來前途,如此不惜代價和尊嚴?
甚至寧可原諒鞠景仁這個出賣過她的大仇家,也要透過鞠景仁牽線拉皮條,獻身給能掌控她命運的真正強者?
難道是最近這半年多顛沛流離、擔驚受怕、朝不保夕、生死難料、幾近國破家亡、差點母子齊撲街的生活,讓這位母親受到了巨大刺激?
將白饅頭換到左手,林泰來用右手提筆寫道:“臨海君乃長子也,大義所在,順和君只是六子。”
金順嬪以筆答道:“臨海君母家出自安東金氏,在我國南方也。
而妾身出自延安金氏,在黃海道,屬於北方也,更能為天帥助力。”
林泰來忍不住嘀咕了一聲,貴國姓金的真多。
但這話也不是沒道理,半島北方的絕大多數地方屬於平安、咸鏡、黃海三個道。
想要分治北方,來自黃海道名門的支援,確實比遠在東南慶尚道的有用。
又見金順嬪寫道:“所謂大義,在天帥一念之間。以天帥之威能,六子順和君未見得不如長子臨海君。”
林天帥漸漸坐直了身體,開始正色看待眼前的金順嬪,這娘們還是有點東西的。
她居然根據一些傳言,就能看出自己對朝鮮國的“不軌之意”,然後還能判斷出自己分治北方的想法,然後投自己所好。
這絕對不是鞠景仁教的,鞠景仁這樣的土官沒有這種格局和見識。
這樣的人物,怎麼在歷史上默默無名?可能是完全找不到出人頭地的機會吧?
畢竟她的兒子只是庶六王子,又不是最得寵的,所以在禮法規則禁錮下,根本沒有施展餘地,除非有自己這樣的外力打破規則。
在歷史長河中,“時運不濟”這個詞真是不知埋沒了多少人物。
林天帥突然對這個朝鮮王嬪產生了些許走心的興趣,提筆問道:“怎麼看待貴國大王殿下?”
可能是痛恨最近的遭遇,金順嬪咬牙切齒的臉色難看,以筆回答:
“無能之物!上不能保宗廟,下不能護妻兒,連死戰之勇氣也無,不如天帥之萬一也!”
林泰來內心舒坦了,最後提筆道:“以後多學說漢話。”
金順嬪忽然掩面痛哭出聲,淚水滴落,打溼了案几上的紙張。
林泰來嘆口氣,怎麼還哭上了,整得跟自己強迫似的。
次日林天帥坐在前堂發呆,崔五魁問道:“經略公何所思。”
林天帥唉聲嘆氣的說:“鞠景仁害苦了我啊!我正想,如果走漏風聲再被彈劾,還能否安然過關?”
崔五魁:“.”
說曹操曹操到,鞠景仁帶著諂媚的笑容,站在門外請安。
林泰來就吩咐說:“不要總是在我這裡晃了!未來數日你抓緊時間招撫各城,督促投靠倭寇的各城朝奸向我反正!”
鞠景仁感覺自己的性命這才真正保住了,笑呵呵的領命而去。
又有大王子臨海君前來拜見,林泰來想了想後,婉拒說:“本帥身體欠佳,暫且不見了。”
隨後林泰來又對崔五魁說:“督促下韓克諴,抓緊辦事!本部院不想繼續浪費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