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轉頭對另兩人問道:“定宇公、周庭老弟二位,以為然否?”
那兩人一起表態道:“所言極是,何必拘泥於是否結黨這個概念。”
被稱為定宇公的就是趙用賢,現任南京禮部左侍郎兼南京國子監祭酒。
就是以門生身份反對張居正奪情,被廷杖後把掉落皮肉製作成臘肉的狠人。
同時趙用賢在文壇上的身份,則是連續蟬聯了兩屆的復古派五子。
作為反張居正的標杆人物,趙用賢在天子心裡也有一定地位,在南京只是為了熬一個部堂資歷,稱得上將來入閣的候補人選,
本來在萬曆十四年之前,趙用賢的政治盟友是“三紅人”。
就是李植、江東之、羊可立這三位率先發生攻訐張居正的弄潮兒。
但很可惜,“三紅人”在萬曆十四年攻訐申首輔時,遭到武狀元林泰來偷襲,全部被遷調往外地,離開了政治中心。
所以趙用賢如果還想進步,就必須尋找新的盟友,或者說基本盤。
恰好清流勢力在接連損失了左都御史、南京吏部尚書、禮部尚書等三個職位後,也急需補充高階戰力。
於是與趙用賢一拍即合,這就是趙用賢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而另一個被顧憲成稱為周庭老弟的,則是“山左三大家”之一公鼐,當今山東文壇的代表人物。
“山左三大家”裡的另兩個人則是禮部尚書于慎行、資深翰林馮琦。
雖然公鼐現在還沒有入仕,但憑藉山左三大家另兩人的身份,別人也不會小看他,以及他的潛力。
在政治上,公鼐非常傾向於清流勢力,屬於自帶乾糧的那種,有點像被林大官人教訓過的湯顯祖,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別人的言論,清流勢力的精神領袖沈鯉不由得再次長嘆一口氣。
雖然他一直是清流勢力領袖人物,但他心裡並不願意被詬病為“結黨”。
他本意只是想推廣道德體系,實現從上到下的道德復興,而不是拉幫結派。
在過去這些年,他始終將其他人視為同道,而不是黨羽,哪怕是他親手提攜起來的那些人。
但是沈鯉從今天眾人的態度能得知,大家已經鐵了心要明確結黨,以實現更嚴密的組織形式。
至於重修東林書院,就是這種思路的載體和具象化,讓“結黨”這種偏抽象的概念有一個物質上的錨點。
對於其中原因,沈鯉當然也非常清楚,簡單總結就是——被近幾年異軍突起的林姓某人打急眼了。
確實很難想象,看似兵多將廣的清流勢力居然被一個新人打成這樣。
而且不是一次兩次,是很多次騎臉輸出。
沈鯉有時候甚至有點懷疑,再這樣打下去,會不會有同道為了弄死林泰來,魔怔到去投靠皇帝?
顧憲成又領著一行十幾人繼續前行,逐漸走到了東林書院遺址的中間部分。
他繼續介紹情況說:“鄒前輩幫助我募資,先將原址土地購買下來,然後就動工重建。”
然後扭頭朝著人群裡唯一身穿官袍的人問道:“尤縣尊!縣衙應當沒有問題吧?”
那姓尤的知縣答道:“縣衙自當鼎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