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員外沒好氣的說:“無論他們兩邊怎麼交易,也必須要跟我通氣!
不然無法形成默契,我也可能去爭奪新引窩,給鄭之彥造成麻煩。
所以鄭之彥必須要向我打招呼,把情況說明白,免得我誤會。”
林大官人繼續猜疑說:“那你怎麼不去爭奪這新放出來的五千引窩?就這麼白白讓給鄭之彥?”
汪員外怒道:“你這是審問犯人嗎?”
林大官人打個哈哈說:“我畢竟是業界新人,就是想多瞭解一些情況。”
汪員外忍氣吞聲的像個下屬一樣,解釋說:“首先,我名望主要是來自於義氣形象,所以才有同行願意跟我抱團。
而鄭之彥則是我同鄉舊相識,如今鄭之彥遭受重創後急需恢復元氣,而我若是堅持不相讓,那怎麼維持名聲?”
林大官人表示理解,這時代是非常講究同鄉之義的,汪員外算是被道德綁架了。
汪員外又繼續解釋說:“其次,這兩年鄭之彥和鹽運司關係比較深,該讓他就讓。
這次西商對鄭之彥相讓,也未嘗沒有鹽運司的因素。
如果以後鹽運司換了北人,與西商關係好,那麼鄭之彥也會對西商相讓的,這是行業預設的潛規則。”
林大官人感慨道:“常人只看到徽商和西商涇渭分明,時常明爭暗鬥,卻沒想到你們大鹽商之間還有這樣的默契。
這就叫做階級大於地域,你們這些大鹽商的利益才是共通的,其他小鹽商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汪員外又提醒說:“按照慣例,鹽運司會召集報名鹽商,以競買的形式發行窩引。
如果你在競買時出手,機會還是不大。在鹽運司和我們鹽商形成的默契面前,你這個圈外人爭不過的。”
林大官人冷笑道:“我林泰來怎麼會按照你們的規則行事?你們鹽商的錢再多,也只是井底之蛙!”
此後站在廳外的僕役隨從都感受到,廳裡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吵,還夾雜著拍桌子和摔杯子的聲音。
隨即又見到,林大官人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汪府。
然後就有流言傳開了,說是林泰來威脅汪員外,讓汪員外協助爭奪五千新引窩,但被深明大義的汪員外嚴詞拒絕。
林大官人回到宅邸,發現吳田氏已經在等候了。
“怎麼只有你?”林大官人問道:“我不是讓你們夫妻二人一起過來麼?”
吳田氏低頭答道:“夫君去了鹽場辦事,妾身只好自己前來。”
林大官人不滿的說:“我讓你丈夫做二掌櫃,也算是用人不疑了,他私下裡大肆走私也沒管他,可卻總是故意疏遠我,這次又是託故不見!”
旁邊陸君弼看得最清楚,他很想對林大官人解開這個誤會——人家吳二掌櫃還以為你林坐館睡過了吳田氏,所以心裡認為,借林氏鹽業名頭走私當補償,不過分吧?
再說是個正常男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法毫無心理障礙的去見林大官人吧?
“不說你丈夫了!”林大官人又對吳田氏說:“這次有件事情需要用你,又要讓你拋頭露面了,過幾天跟我一起去鹽運司!”
吳田氏很恭順的答道:“大官人對妾身恩重如山,妾身自當盡力報答。”
嗯?陸君弼作為一個能入府學的優秀生員,對文字很敏感。
剛才吳田氏說的是“大官人對妾身恩重如山”,而不是“大官人對妾身全家恩重如山”。
猛然聽上去,這兩種說辭似乎區別不大。但細思其中蘊含的意味,卻又大不相同。
這裡面,是不是也有自己不該去關心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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