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該有癖好。
正如人之本欲,七情六慾……有的貪財好色,有的爭名奪利,還有的想要掌權握勢,權傾天下,總有想要得到的東西。
但通常這是指兩條路。
一條是往上走的路,淌過血,流過汗,見過高山,體會過艱難,但始終不負本心,勇往直前,然後當他真正屹立絕頂的時候,他會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而另一條則是往下的路,往下墜,不見天日,不擇手段,只為達到目的。
“我是屬於哪條路?”
太師府內,燈火未熄,童貫依窗而坐,看著窗外的那輪圓月,饒是他已權傾天下,位至三公,封侯封王,但也時常回想起自己過往所做的一切,悵然感嘆兩聲。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所作所為。
就像是那條跳下去的路,萬丈深淵,想要爬出來,談何容易,何況如他這等奸詐讒臣,惡事做盡,臭名昭著,天底下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不得好死,哪能說一念感嘆就回頭的。
但他還是想嘆上一聲。
因為他也有血有肉,雖是貪錢、貪權,行事不擇手段,但北伐燕京大敗而歸後,他也看到了這個國家的沒落,心裡生出了危機。
金人崛起已勢不可擋,如今大舉攻宋,又有蔡京當權,民不聊生,一味求和,加上軍紀廢弛,將領腐敗,已是禍亡無日了。
“唉!”
他端著酒杯,嘴上在嘆,卻神色陰鷙的嘿嘿一笑,笑的意味莫名。
但他的笑聲很快便戛然而止,雙眼看向窗外的院中,那裡不知何時站著一道身影,寬肩闊背,偉岸高壯,立在月下宛如一尊亙古長存的神像。
“是誰?”
童貫心頭一悚,厲喝一聲。
剎那間,院中四面八方閃出七八道矯健兇悍的身影,多為軍中高手,滿身殺伐之氣。
“童太師,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平靜,低沉,溫和的嗓音帶著異樣的穿透力自月下響起。
來人走出,顯露出的面目讓童貫大覺意外,但他很快又玩味兒一笑,把玩著酒杯,慢悠悠地道:“不知道閣下是以當朝國師的身份來見我,還是以陳小兄弟的身份來找我敘舊啊?”
對於對方能猜出自己的身份,陳拙毫不意外。
“有什麼區別麼?”
童貫狡黠笑道:“若是前者,你今夜可就犯了大錯,只要我一聲令下,就算將你當場格殺,也無人知曉此事;若是後者,我倒是能和你喝兩杯。”
陳拙看也沒看那些悍卒,負手慢行,閒庭信步般自那些人身旁走過,在童貫逐漸凝固的笑容裡和轉為陰沉,然後動容失驚的注視下,他已坐了下來。
而他身後那些行伍中的高手,還保持著剛才的舉動,早已沒了氣息。
“想不到才短短四年的光景,當年那個流落街頭,走街賣藝的手藝人,會有今時今日的氣候。”
童貫臨危不亂,反而嘖嘖稱奇地瞧著陳拙不住讚歎,目泛精光,笑的古怪,“果然,當年初見,我就知伱絕非池中之物。”
他對陳拙似乎很欣賞,不加掩飾的欣賞。
陳拙自己取過酒杯,斟滿,一飲而盡。
“今日陳某親至,只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