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王朝的覆滅
這幫禽獸！百姓如此苦難，他們怎麼安心過如此奢糜的生活！蘇文一邊痛罵以前郡尉府的這幫官僚，一邊讚歎這是個享受的好地方，偌大一處浴室。青紗薄縵裡擺著個能容幾人的原木澡桶，錦繡的軟榻、嵌玉的香妃椅、彩繪桌凳一應俱全。身為武將，屏風上不畫猛虎下山卻花著《江南銷夏》圖。實在是讓蘇文不得不去仔細觀摩研究一番。
泡進撒著花瓣芬芳清澈的水裡，蘇文卻享受不任何樂趣，後半身手腳上十幾處傷口讓他實在動彈不得。這傷受的冤屈，簡直是毫無防備之下被人噴了一記鳥銃，傷不致死卻實在難熬，脫衣服的時候人僵硬的像個屍體。正呲牙咧嘴的時候凌煙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蘇文大驚失色，急忙要去找個浴巾。凌煙捂嘴笑了起來，“小姐說你害羞，我還不信。”不知道該尷尬還是該坦然面對，按照這個世界的道理，不管凌煙在部落的地位，在沒有敲定安置方式前，她就是個戰俘，生殺之權理應在蘇文手裡。雖然不習慣這種思維方式，但想通了就沒那麼緊張了。人類骨子裡的秉性隨著時間推移慢慢顯露出來。
凌煙噗嗤笑了一聲，聽在蘇文耳朵裡卻如天籟般嬌媚。“小姐讓我幫你，她說你害羞不讓她洗。”蘇文暗罵自己禽獸，別人好心幫自己，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後背傷口太多，逐個清洗著實費了不少力氣，待清洗完蘇文疼的欲仙欲死，趴在軟榻上被迫進入賢者模式。凌煙忍著笑，含羞離開，屏風後遇到趙淑被她調笑一番“你個小婦人羞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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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考驗總會如期到來，蘇文忐忑、期待不情不願的權當她是聖潔的護士小姐，等她進來的時候室內又多了一絲淡淡的香味，不是濃郁妖豔的味道，就像隨處可見的曼陀羅花，若有若無的彌散在室內。室內生著火盆，溫暖如春。解去皮裘大氅，穿著卻讓人無法直視，輕紗藕絲對衿衫，白紗鑲邊薄裙，開口卻太低，露出一半雪白鼓脹的胸脯，讓蘇文的眼睛無處安放。
趙淑看一眼赤身著趴在軟榻上的蘇文，除了防刺服護住的背部，大傷口十幾處，小傷口如繁星點點。苦笑一聲：“爛的像個破麻袋，虧你忍的住。”把火撥大，再取出藥品，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幫他處理傷口。隨口挑了個話題幫他轉移注意力。“知道你為什麼來西曲山國？”
帛布纖維太粗，刮到新長肉芽又疼又癢，蘇文咬著牙，搖了搖頭。
“我猜...你嚇到大家了。”
蘇文背對著她，看不到她臉上的落寞和憐憫，從語氣裡證實了自己確實受了不公正待遇。擰著眉頭“嗯？”一聲表示疑問。
趙淑努力控制著情緒，以免控制不住輕重弄疼了他。“我在新蘇聽了不少你的故事，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一個人殺了那麼多妖獸。”看著他因疼痛而繃緊的如鋼絲般堅硬肌肉，苦笑一聲道：“我們跟妖獸打了幾千年，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沒了妖獸的威脅，人會不會離開城市？帝國會怎樣？”
這句話提醒了蘇文，山裡的人類部落並不在帝國控制下，心裡有所明悟，忍著痛問道：“妖獸...是人類的牢籠？”
趙淑低下頭，靠近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話，彷彿要躲避監看世間萬物的神靈：“妖獸又不會喝百姓的血，官僚才會。只要妖獸在，做官僚的好處就跟妖獸綁在了一起，你若打敗了妖獸，百姓有理由去城裡？”
這麼說來，官僚確實沒必要戰勝妖獸。蘇文心裡很不舒服，但她的觀點確實有她的道理，值得深思。
“覺得我在我危言聳聽？呵呵...300年前有個傢伙搞出了仙術，他可是當時最有權勢的人，他那時的雄心是做千古一帝，賭上了人類的存亡轟轟烈烈戰過一場。”趙淑抿起嘴抬頭看著不存在的虛空，彷彿在憧憬那段波瀾壯闊的歲月，安靜了一會嘆息道：“唉....不想知道結果？”
聽到這裡蘇文早忘了傷痛，氣血翻湧起來，梗著青筋暴漲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去過蘇仙城，當年沒有戰爭。”
“他是我老師眼裡的英雄，老師也帶我去過。疑點太多了是不是？老師告訴我，最後一戰前諸侯和官僚們撤離了蘇仙城。”室內的燭光依舊靜靜的照耀著，趙淑的心裡卻如海潮般翻湧。說不上是委屈、哀傷還是憤懣，一滴晶瑩的淚珠掉了下來。“我也傻傻的為打敗妖獸努力過，本想獲得父親的讚賞，結果我成了鹽城公主，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趙淑倔犟的拒絕了蘇文安慰的擁抱，嘴角上揚像是在笑，臉上的淚珠出賣了她的心情，接著嘆了口氣，自嘲的發一聲笑，胡亂抹一把眼淚道：“是不是好難看！看起來很傻？”
看著古怪而美麗的趙淑，蘇文簡直苦笑不得。付出大量心血未果，莫名其妙在她這得到了答案，真相跟猜測基本吻合：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的，蘇朝大概是進行了一場從上而下的改革，不幸的是失敗了。歷史是這樣，感傷並不能改變什麼，知道真相對蘇文來說更像是種解脫。
笑著安慰她道：“不啊，美的很！”
她多變的情緒讓蘇文想起了一種說法：人有兩張麵皮，一張給人看，一張自己看，有些人自己看的那張醜陋到自己不敢看，便竭盡全力擠到第一張麵皮裡。掙扎而扭曲的人生至此而來。
趙淑的兩張麵皮離得不遠，雖然不被人理解，但她才是一個真實的人，不掩飾內心的想法，肆意的表達愛慾和恨意，不掩飾對愛情和親情的渴求，即便一段愛情短暫如焰火，她也會不惜一切投入到剎那的絢爛。可惜她的愛情智慧太幼稚，但深藏在每個人內心的情感，甘苦自知，外人又如何評說，何況她自己的命運自己掌舵，箇中掙扎無人替她體會。儘管她私生活有些混亂，但蘇文還是認為她比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女人純潔，因為她是那麼相信愛情。
這個男人幼稚的行為下，卻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念。趙淑滿意他對自己觀點的態度：“好吧我的英雄，你現在知道了真相，還想著去消除獸患？”
“真相是什麼？有人關心？對百姓而言，重要的是正義被伸張，他們眼裡公正的世界才是理智的世界。我不認為妖獸單方面屠殺人類算公正。”蘇文指指自己的腿，提醒她看看自己的傷患是不是都處理完了。
沒想到她吃吃笑了起來，這麼冷的天居然忘了繼續上藥。一邊手忙腳亂幫他塗藥，一邊說道：“沒有人需要你去伸張正義。 除非大家的利益被侵害。你要做的只是給大家一個秩序， 一個基本的秩序， 讓人能夠理智，體面的活著。活著，然後吃飽......這天下大勢裡，你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做的再好，還不是被超階仙師們狂虐。”蘇文想起蘇姬就頭疼。
“要知道，你的戰鬥也讓人恐懼，在我眼裡你就是個怪物！”趙淑說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記，道：“抹完了，轉過來！”
蘇文下意識轉身，強忍住痛轉到一半才察覺被她捉弄了，正要拉下臉，卻見她突然漲紅了臉，低下頭胡亂收拾下藥物，慌慌張張走了出去。這麼汙的傢伙也能害羞？調侃她“你個小婦人羞個什麼？” ......趙淑聞言走的更加慌亂。
完全沒料到可以在這種事上佔到上風，蘇文低頭看看耷拉在軟榻上的兄弟，絲毫不覺羞恥，快活的哈哈大笑，吶喊道：“走在人世間，要有自由獨立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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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尉府的雕花大床正好眠，可趴著睡覺並不舒服，迷迷糊糊中突然置身與戰場，與無頭無臉敵軍打了一場沒頭沒腦的仗，難解難分之時，對方祭出神器。蘇文知道小命休矣，雲端突現萬丈霞光，一位穿著紅圈戰甲的神將從天而降，殺退了敵人，蘇文愕然。
神將莊嚴道：我乃箭靶神，特來感謝你在練武場上，從不曾傷我一箭。
從噩夢裡驟然驚醒，一身涼津津的冷汗，蘇文哭笑不得..... 我滴神！說的還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