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場戰爭,蘇文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麼。幾名隊友聽到他發問就如被提審般煎熬。幸好隊友們知道他精神狀態有點異常,誰也不想身邊突然出現個傳說裡殘忍濫殺的神魔,捏住鼻子也要幫他答疑解惑,甚至唯恐他聽不明白。
聽了黃河的判斷,蘇文也蹲下去看了看馬糞和腳印,剛擰著眉毛抬起頭看向大家。蘇美瞬間開啟了搶答模式:“ 我來說:軍馬在準備打仗之前,除了喂青苜蓿外,主要喂乾草。另外輔以大量的粟、稷等糧食,才能育肥。這批戰馬喂的很好,膘肥體健,既能忍飢餓,又能負重遠行,利於長途奔襲。看馬匹狀況,就知道這場戰事準備已久。”
各地流傳著瘋魔的恐怖傳說,黃河也擔心自己以後遇到蘇文的狀況。死道友不死貧道,先讓蘇文總結點經驗,這兩天對待他便尤其認真,先指點蘇文應該留意的痕跡,介面補充道:“如果是我們邊城這種產糧少的地方,就只能等秋高馬肥之時才能遠襲。這些虎賁騎兵根本不算合格的遊騎,居然丟了秣馬的粟、稷和乾草。從糞便可以看出,這兩天戰馬吃的是青草,青草含水大,不耐餓。如果明天還想前進,他們今天必須讓馬吃飽。夜裡還要喂些乾草。不然兵疲馬乏的撐不了多久。”
蘇文舉一反三,明白了為什麼北方遊牧民族秋天進攻中原,而中原政權選擇春天進攻北方。一個趁著秋高馬肥,劫掠一番順便避過草原冬雪。一個是冬天秣馬歷兵,回程夏糧已熟。
站起身拿瞄具遠眺一番,轉頭問蘇美道:“遇到這些人不會有問題吧?”蘇美翻她一眼道:“都說過幾次了,唐瑞蕊的令牌只能分辨敵我,不能要求對方幫助,我母親給的牌子倒是可以求援。只是這些人打了敗仗,誰知道他們怎麼想?”
深諳政事的張子齡卻知道有些敗兵害怕回去受罰,又擔心連累家族,索性便去做草寇,不贊同跟這隊虎賁碰面,說道:“我們人少,要不偷偷摸過去算了。這一隊是殘兵敗將,人心不古,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就連唐瑞蕊也勸道:“遇到人我們躲起來就好,我認為還是不要多生事端。”
雖然眾人意見一致,蘇文卻不忍這隊騎兵繼續迷路。也不著急趕路,索性讓大家留在後面,自己一個人上去交涉。對方馬匹不敢進沼澤,萬一情況不妙,大可一頭衝進沼澤裡。
年輕騎兵再一次站在馬背上,這一次卻有了發現,來路有人像羚羊一樣極富節奏跑的來,看起來雖然不快,但每一步的步幅和擺動都穩定的像尺規量過。這樣一個人的出現在這種地方,確實詭異。年輕的騎兵不免心生寒意,急忙打手勢示警。隊友接到示警,營地裡突然亂成一團,有人取鞍,有人找馬。還有人大聲呼喝,將官們也亂了套路,不斷詢問出了什麼事情,。
年輕騎兵知道軍心已潰,心一橫,單人持弓上馬衝向那人。這番舉措吸引了袍澤注意,有幾人直接跳上無鞍的馬背,雙腿夾馬,在後策應。 距離來人一百五十步,隱約看清這是個年輕俠士,正準備持弓。卻見那人停住腳步,抽出一把弩來,遠遠瞄向自己。年輕人莫名其妙寒毛倒豎,好像被妖獸盯上,再遠的距離都不安全。仗著身後有袍澤跟隨,騎兵放空雙手,表示沒有敵意。那人示意他單獨過去,隊友卻不放心,縱馬跟了上去。那人抬手射了一弩,頃刻間一隻短鋼箭就到了眼前,騎兵避之不及,抬起手盾,“當”一聲響,鋼箭彈落到地上,定睛一看,是個沒箭簇的空箭桿。
幾人對視一眼,目光裡淨是恐懼。只覺得如果他有心殺人,憑自己這麼幾個人,恐怕都沒機會衝到他跟前。年輕騎士心一橫,自己打馬向前。來到近處,不敢下馬,雙手抱拳道:“虎賁郎李固,見過俠士。”同時仔細端詳這人,只覺得他如同一隻靜立的豹妖,混身充滿力量。嘴角一直掛著客氣的微笑,好在看不出有敵意。 蘇文端著複合弩,跟他點點頭道:“我叫蘇文,是參考的武生,見你們兜來轉去,來問問是不是迷了路?這裡有份地圖,還有個令牌給你,免得你的將領不認。”說完隨手把地圖和令牌拋了過去。正要轉身離開,又想起些事情道:“嗷 對了,讓他回去把令牌交給羽林軍的樂典樂將軍。”說完轉身投入沼澤的蒿草裡,幾個縱跳,沒入草深處,不見了蹤影。
袍澤們見這人走遠,這才圍了上來。三名軍官這時才打馬過來,接過令牌和地圖,確認無誤。走投無路遇到個神出鬼沒、急公好義的仙俠,免不了一通誇讚,同時暗自驚異。
蘇文卻沒走遠,正一條腿插在沼澤裡,嘴裡罵著倒黴。深吸一口氣,攤平身子增大受力面積,一邊抓住草根,緩緩把腿拔出來。
等他回到本隊,一個泥猴的樣子先嚇了人一跳,繼而惹得大家鬨笑起來....
跟著騎兵的蹄印在草原上走了兩天,按照地圖示記另尋一條依山的道路。又走了一個白天,終於到了一處補給地。蘇文頭前帶路爬上一個山頭,眼前楓葉映霜紅,一川夕陽濃...晚霞下的楓葉染紅了整個山谷,山谷裡楓林掩映著一座安靜質樸的古道老城。牆高城深,城牆外環過一條玉帶樣的河流。 古城嵌在紅葉綠草之間,顯得靜謐而安詳,就如含而不露的情感和細膩委婉的表達,充滿了東方特有的浪漫。
蘇文呆立片刻,讚歎道:“果然是能孕育人類文明的樂土。”接著緩緩念出一個詞 “香格里拉”。
蘇美同樣震撼於眼前美景,聽香格里拉好聽,學著唸了一遍,只覺舌尖繾綣之間,猶如吐出一首詩。雖然不知“香格里拉”何意,但也明白是讚歎這個世外桃源。
城內的民宅眾多,建築式樣跟第一個遺蹟相仿,應該是相同文明所留。城內卻有兩座神廟,並排高慫在廢墟的中心。沒見到有人活動的跡象,幾個人呢悄悄靠近了雄偉的城牆。輕易在城門附近找個補給點,裡面的多個木箱卻空空如也。看地上的腳印,應該不止一隊到過這裡。
幾人不敢大意,再次找到個碉堡樣的房子藏了進去。到夜幕降臨,見城內沒有火光,這才放下心,正準備去做個火塘,城門處卻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蘇美使個眼色,黃河藉著月光跳下碉堡偷偷摸了過去。直到城牆上有人升火做飯,黃河才偷偷摸了回來,神情嚴肅道:“10個人,不是我們的人。” 趙淑倒是自覺,忙道:“我的人死完了,也不是我的人。”
張子齡示意安靜,這座遺蹟規模龐大,藏身處眾多,決定先不打草驚蛇,靜觀其變。
兩隊人離得太近,蘇文有了蘇仙城的教訓,擔心城內有人埋伏。趁著夜色讓大家摸黑轉移到神殿去。神殿居高臨下,有地利的優勢。兩面階梯,只要不遇到大隊人馬,跑起來也方便。
不敢走城中間的大路,黃河頭前探路,大家跟著穿街走巷。冷冰的月光被房屋擋住,小巷內光線極差。有些地方伸手不見五指,蘇美踢了幾個石頭以後,賭氣不走了。蘇文無奈,只好把胳膊讓給她,讓她掛在自己的胳膊上,摸黑前行。
此地是個山谷,地面溼滑,巷內明暗不定,陰森森極為恐怖。陣陣陰風吹過廢棄的房屋和弄堂,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響。路邊房屋的門樞早已腐爛,只剩個門洞,房屋看起來像個沒有身體的怪物,大張著嘴巴要把人吞噬。遠處傳來夜梟的叫聲,像是有人在詭異發笑。張子齡硬著頭皮拉著趙淑摸索著前行,唐瑞蕊也不是個膽大的,只好扯著趙淑的衣袖瑟瑟發抖。
蘇美本是個憨膽大,卻也被這千年廢墟嚇的不輕。兩隻手臂緊緊圈住蘇文的胳膊,背後不時吹來的陰風寒氣,根本不敢回頭。蘇文是個無神論者,當然沒什麼怕的,只是擔心遇到敵人,像藏民一樣褪下半個皮裘,伸出胳膊便於活動。現在胳膊被蘇美抱住,兩團飽滿擠來擠去。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不是毛頭小夥,不一會就心猿意馬起來。暗自吐槽道:為啥不能胸襟坦蕩點?難道不知道越平坦的心越接近心靈? 也不好把她丟開,只能彎下腰行進。幸好在是夜裡,沒人發覺他的異常。
蘇文也知道此地民風,對柳下惠更沒好感。只是單純的認為愛情應該純粹,不然怎麼面對愛的人?心靈無處安放,更無法面對自己。愛情變了味道,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理智告訴他不該跟蘇美曖昧。奈何人在當下的處境裡,像漩渦中的一片秋葉,身不由己。只有不斷提醒自己不能放飛情感,要守住靈臺最後一絲清明。可看向蘇美的眼神,卻愈發熾熱起來。女孩比較敏感,蘇美隱約覺察到了什麼,更覺得他堅強的臂彎安全,忘了去畏懼環境,把更熾熱的俏臉埋在蘇文的臂彎,身體也靠的更加近,彷彿只有兩個人依偎一起,才能把人生的沉重繼續下去......
正陷在曖昧中不能自拔,前方傳來一段有節奏的夜鶯叫聲。黃河的暗號!幾個人迅速隱入路邊的房屋然後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