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沉抬眸朝他看去一眼,遂低下頭道:“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罷,可千萬不能讓你家主子聽見了。他心中本就難受。”
廖雲城連連頷首道:“付郎君放心,屬下也只敢在這個時候說說,不過是感嘆罷了。”
付沉低聲嗯了嗯,坐在床榻旁沉澱片刻,忽而想到了什麼,抬頭轉眸欲與廖雲城說起,餘光一掃,瞧著屏風前兩名盯著小爐子煎藥的醫師,頓時止了聲。
他欲言又止,眸瞳在眼眶中轉了數圈,最終起身拉住廖雲城的手腕,將這武將往屋舍外帶去,淺聲道:“雲城,我有一事要同你說。”
廖雲城被他拽出屋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經身處廊下,與付沉面對面站著。他瞪著雙眼,一臉狐疑的問道:“付郎君想同屬下說什麼?”
付沉緊蹙眉心,神色深沉道:“今日之事,幸虧你我歸城時,並無多少人看見。想必靠著你們精督衛的神鬼手段,睿王遭襲受傷之事也不會傳出去。過兩日,過境的批文審官府會親自送來。我欲獨自拿著文書,攜出使官吏們一同趕往中朝建寧。”
廖雲城面露驚詫道:“付郎君要獨自前往中朝?這...這是否太冒險了?主公雖然重傷,可他也曾囑咐過屬下,要我好好護衛您的安全,不得有失。若郎君您前往中朝,那屬下勢必要跟隨,可這樣主公身邊便沒了人保護。若此時,呂尋將軍在的話,一切都好說。只是他如今杳無音訊、生死不明...您要我如何放心將主公一人丟下?”
“誰讓你丟下昭遠了?”付沉瞥他一眼,有些無奈的撇撇嘴,伸手摸了摸發涼的腦門,沉吟斟酌一番道:“我自然是要你守著睿王殿下的。我是說...只需我領著批文與聖旨,悄悄前往建寧便可。”
廖雲城愣著,仍未明白付沉究竟是何意。只見他面前的兒郎長嘆一聲,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啪啪作響,彷彿對他很是無語。
付沉閉著眼睛緩了緩,遂一個字一個字的同廖雲城認真的說道:“你家主子手裡,既然有江湖勢力可以利用,為何不助我悄悄攜帶批文與聖旨潛入中朝呢?”
“那幕後主使又是借用涪陵官府的手阻撓我等前進,又是設下陷阱,意圖將你我等人一網打盡,目的是為了什麼?左不過是不想讓我將鷓鴣的屍身運回中朝罷了。
既然,明面上走不通,我們何必不換個法子從暗處走?若我能悄然無息的將鷓鴣的靈柩棺槨運至建寧,到那時再揭露身份...中朝之內,不論是其國君還是大臣,都再無法阻止使團入城。
再者,你家主公留於此處養傷,一則不必繼續遭受奔波之苦,二則也能迷惑那幕後黑心人,以為使團因睿王殿下受傷而不得不繼續停留腳步,無法趕往建寧。這樣一來,那幕後之人必會收手,不再繼續對你我趕盡殺絕。我也能安然無恙的完成陛下賦予我的皇命。”
廖雲城這才醒悟過來,一副恍然驚起的模樣,看得付沉哭笑不得。
“付郎君原是這個意思?”他呆呆愣愣的說道。
付沉嘴角抽搐著,反問道:“不然呢?我還能有什麼意思?”
廖雲城默默沉思片刻,又覺得此事不妥,啟聲道:“可...主公安排的人手,雖能幫助郎君你悄然潛入中朝,卻並不能一路護送你前往建寧啊?若要屬下放您一人帶著批文與聖旨前往,屬下是萬萬不敢的。”
付沉深呼吸氣,朝著廖雲城再靠近兩步,鄭重其事的握住他的手腕,板正嚴肅道:“雲城。如今,你家主公的安危才是你最該考慮的。我們在此處耽擱一日,將來便多一份危險。使團運送鷓鴣的靈柩迴歸中朝,已經觸犯了涪陵背後最大操手的利益。如今,我們遠在邊境,此事一日不解決,我們遇到的危機便會愈加兇險。你難道不想讓你家主公快些返程京都,與他的妻子家人團聚麼?”
付沉以寧南憂的安危勸服廖雲城,意圖矇混過關。
誰知這廖雲城是個死心眼,認了死理和呂尋一樣固執不堪:“可是...主公說了,您的安危於他而言,是頂頂重要的。他也視您為家人,是斷然不肯您如此隻身犯險的。”
付沉顯然有些不耐了,很是惱怒道:“你肯還是不肯,你若不肯,我明日便找來一根白綾,直接吊死在這間酒樓裡,仍叫你無法與你家主公交差!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倔,果然是呂尋帶出來的兵,脾氣秉性與他簡直一模一樣。”
他前頭吼得十分起勁,後一句說道呂尋時卻慢慢降低了聲音嘀咕起來。
廖雲城一怔,落下眸來,面色一片憂傷。他猶豫了片刻,低聲淺淺道:“屬下...屬下怎敢讓付郎君在這酒樓裡出事?若郎君執意如此,屬下只好替您安排。只是...如今呂將軍生死不知,屬下實在害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