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雙手,只覺得掌心冷汗粘膩,靠在一邊站著,望著眾人進進出出、火急火燎的模樣,愁眉不展。年謙忙碌半日,好不容易得了休息的空隙,抬頭一仰,便瞧見女郎如一尊木雕,儀態端莊的立在窗邊,靜默無聲。
他微微蹙眉,低眸思量一番,抬腳走了過去,出聲安慰道:“阿秀若是憂心君侯...不若此刻歸府照看?這裡有我與諸位醫師,暫且出不了什麼亂子。”
江呈佳目光呆滯,一時陷在情緒**不來,聽他在耳旁低語,才稍稍醒過神來,偏頭瞧他一眼,遂搖了搖頭道:“君侯有人照顧,不必我費心。”
年謙怔住,眸間凝頓片刻,盯著女郎悵然的臉色,卻猜不透她的心思。
“快!快!來個人搭把手。”
“你彆著急、慢一些!”
“這屍身需快些火葬封罐...否則瘟毒發散就糟糕了,速度一定要快。”
“好、好,你們幾個,把擔架抬過來。”
“....”
屋子裡燻著艾,氣息嗆人,一眾小廝圍著面巾,紛紛擰著眉尖幹活。擔架被覆上白布,裡頭有隻手耷拉著掉了出來,青白髮紫,手腕上還有隱約可見的紅色皰疹。
他們匆匆而行,甚至不敢掀開白布,確認染病之人的身份,只是幫著送出去,草草了事。
不過一上午,這宅中便已有三具蓋了白布的屍首抬出去,實令人觸目驚心。
江呈佳親眼目睹如此景象,心中五味陳雜,輕聲對年謙說道:“此景涼寒傷人意,生老病死本是尋常事,若是天災,自是命數,化作一抔黃土倒也罷了,偏偏此病是人禍,瘟疫因兩國交戰而起...這滿城百姓何其無辜,平白丟了性命。戰時,他們受盡顛簸流離之苦;戰後,又要為始作俑者忍受這樣的災難,這世間之法,當真滑稽可笑。”
年謙懵住,聽完女郎這番話,心間掀起萬千濤波,眸中湧起悲憐,看著屋宅之中的慘象,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江呈佳深呼吸氣道:“時間緊迫。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一番,再來繼續為病患整治吧。”
年謙一陣默默,點點頭道:“喏。女君珍重,屬下告退了。”
江呈佳嗯了一聲,遂轉身朝窗外望去,慢慢握緊了拳掌。
為了止住這場瘟疫,城閣崖、錢暉與趙拂眾人可謂是拼盡全力,四處調派軍兵守住病況嚴重的街巷。病患的一應口糧、用品,皆由軍中排程、遣送,領將與兵士們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只為護這一方城池安寧。
可,狀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一些。
此病傳播之快,令所有人都預料不及,可謂驚人。
軍兵來不及防守,糧食也日漸消減,得病的人無法好好安養,沒得病的人飢餓交加、虛乏孱弱。
一座小城,盡藏人間百態,處處悲涼。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一眾醫師終於在古籍上找到一味能剋制此種蛇毒疫病的草藥。
年謙抓著藥單,急切的衝進太守府的議事堂,向城閣崖稟告此事。
諸將當即大喜,立刻命人去尋此藥。
年謙卻道:“大將軍莫急,這藥...不論是城中,還是隔著一座虎陵丘的山河縣,都找不到。就連新平郡,也不一定有。”
城閣崖聽之,才湧起的欣喜,便在此刻瞬間消散,他道:“年醫師既然拿著此藥來稟本將,那麼,必然是有法子的...總不至於叫我們空歡喜一場吧?”
他試探著這樣說,心中總還留有一些期盼。
年謙便道:“稟大將軍,小人確實知道能從何處找到此藥,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這樁差事難為,小人或許要向大將軍借兵。”
“借兵?”錢暉疑了一聲,立刻追問道:“這是何意?一抹草藥,卻要動用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