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定,表情在一瞬間內產生了細微的變化。他凝視著女郎的面龐,心裡生出了一絲失落,微笑著,不露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好,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了。只是軍務要緊,我昏迷了這麼多日,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城大將軍既然擬了這份文書交給你,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之事一直準備同我商議,卻不曉得我何時能醒,才幹脆寫了下來。又或者是京城以及涼州方面傳來的訊息,總之,此份文書的內容定然極其重要,為避免耽誤戰機,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還是你直接念給我聽罷。”
經他提醒,江呈佳反應了過來,拿著手中用牛皮紙封住的信件,急忙應道:“好。”
她沿著牛皮紙封蠟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撕開,從中拿出了一份帛書,鋪展開來,大概預覽了一遍。下一瞬,她的臉色驚變,像是讀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內容。
寧南憂目睹了她神情的變化,心中頓時有些打鼓。他屏息凝神,謹慎的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江呈佳握著這份帛絹,有些難以置信,話哽在喉中許久,吐不出半個字。
寧南憂追問:“到底怎麼了?這份文書,到底說了什麼?”
他面前的女郎深深的呼進空氣,面色凝重,眸光暗沉,一字一句咬準字音,低聲道:“這並不是城大將軍所寫的文書,而是傳自京城的一封詔令。”
寧南憂怔了怔,出聲疑惑道:“詔令?陛下的詔令?”
女郎默默點頭,盯著他,有些無奈與不忍,卻還是一五一十的說道:“父親私下請旨呈聖,要求將你調派至涼州邊境,與雍州刺史蕭颯共同抵禦各國聯軍。”
話音響起,懸蕩在屋中,令氣氛忽然降至冰點。躺在榻上的郎君,像是被時間定格了一般,一動不動的僵住,原本就慘淡的臉色,此刻更顯煞白。
江呈佳見狀,當即傾身上前,與他十指相扣,有些慌張,低聲安慰道:“沒關係,就算父親將你遣至涼州,北地邊城剩餘的事情,趙拂他們也可以自己處理的,你不必覺得焦慮。”
寧南憂眼神滯愣,呆呆的,瞳孔放大,眸光空洞,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他像是沒聽到江呈佳說的話一般,神情恍惚茫然。她緊鎖眉尖,用力捏了捏他的指節,想要讓他醒神,可這郎君卻無動於衷。
“二郎,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北地接下來的事情,我可以留下來,替你關照一二,待你傷好,可以安心趕赴涼州。”
江呈佳提出建議,想讓他安心。可郎君仍然毫無反應。
他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才稍稍緩了回來,開口的第一句話,異常的冷靜:“這詔令什麼時候送到北地的?”
江呈佳一怔,再次把目光轉向手裡的絹帛,仔細斟酌後說道:“此詔命二郎你病情略好後,立刻啟程離開北地,按照時間推測,估摸著是三、四日以前送到的。
半月之前,你的脈象漸有好轉之跡,城閣崖確定了你無生命危險後,便親自寫了份奏報,呈回了京城。陛下與父親應當是得知你的傷勢已經得到遏制,才會寫下此封詔令。”
寧南憂又接著問道:“在我昏迷之際,京城與北地可有發生什麼異常之事?”
江呈佳搖搖頭道:“你從昏迷到徹底甦醒,已有一個半月。我雖日日陪在你身側,卻也命燭影與拂風時刻注意朝堂動勢,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古怪之事。”
寧南憂喃喃道:“那倒是奇怪。若沒有特別的原因,父親因何緣由...會將我調離北地。我自京都啟程出征,臨行前,父親特地交待過我,定要在此戰中博得首功。可如今戰勢未清,他為何突然將我調往涼州?”
江呈佳一時間懵滯,沒有想到郎君考慮的是這個,而非北地餘後事。
她問:“父親要將你調離北地,難道你不擔心之後北地出現意外,破壞了你原本的計劃麼?”
寧南憂一臉平靜道:“城閣崖入主邊城,想必匈奴人再怎麼糾纏不捨,瘋狂攻襲,也不可能再次奪城。他既是陛下親任的鎮遠大將軍,在領軍守城、揮兵迎戰方面自是有著過人之處。這一點,全然不必擔憂。敵軍不管如何鍥而不捨,在奪了城、士氣大振的魏軍面前,也是不成氣候的。
況且,他身邊還有劉平兼顧,我根本不必擔憂魏軍會出現戰敗之況。而我執意要來北地,想要親自處理的事情,早已解決,故而已經沒有任何憂慮擔心之處。至於趙拂、錢暉與越崇————
他們每一個人,對於我們共同謀劃的事情,都是做好充足準備的,即便我離開,以他們的心志,也能堅守在此,完成任務。他們潛伏韜晦了這麼多年,為得便是班師回朝的那一日,我相信他們可以成功。”
江呈佳聽完他的一番話,緊張的心情才稍稍放鬆,追著說道:“你剛剛發愣,我還以為你是害怕自己離開,會讓趙拂他們群龍無首,耽誤了後面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