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栒棋大受打擊,垂下眼睛道:“你是怎麼猜到我們的計劃的?”
“還用猜麼?你們匈奴慣用的伎倆,就那麼幾個...且睚眥必報,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我軍小股兵力不斷騷擾邊城,早已令你們煩不甚煩。若不從根部徹底解決隱患,你們怎能安心?”
寧南憂嗤笑著,眉眼輕佻,看著阿栒棋,很是不屑。
阿栒棋恨惱至極道:“我早知領兵指揮的人是你,也想過再行斟酌後行事。可你們逼得太急,到叫我亂了分寸,中了你們的奸計!”
寧南憂不客氣的說道:“即便我們沒有步步緊逼,只怕你們最後也只能做出如今之舉。我軍佔據高位,只要耐著性子攻襲邊城,總有一日能將你們折磨的筋疲力盡。你們若不投毒燒山,又能怎麼阻止我軍之勢慢慢蠶食你軍兵力呢?其實你們想得沒錯,只不過,我們佔了先機,早就容不得你們選擇了。”
阿栒棋譏諷道:“敢問君侯,你們就這麼逃離山頂,難道不怕大火吞噬了所有山林樹木,讓整個邊城再無所依靠麼?就算你們最後真的重新奪回了邊城...這裡的百姓,還能恢復從前的日子麼?”
寧南憂就知道,阿栒棋之所以會勸索羅琦放火燒山,大抵也有點同歸於盡的想法。
他低眉淺笑道:“你不覺得你問的這話,很是搞笑麼?我寧南憂,作甚要去理會那些賤民的生死?我的職責,不過是奪回邊城,守住大魏邊境,不讓外敵侵犯。你要想以這樣可笑的理由,將我拴在山頂,帶著魏軍撲滅火光,簡直是痴人說夢。”
阿栒棋一怔,臉色倉惶淺白,眸光垂落,神情失望道:“我倒是忘了。遠近聞名的淮陰侯,本就是個陰狠毒辣、殘暴無度、欺軟怕硬的人,又怎麼會在乎邊城的百姓?”
寧南憂輕輕勾著唇,默聲不語。
阿栒棋眼見著周圍全是魏軍,已將他們圍得水洩不通,心中不甘,向身後的軍兵吶喊道:“將士們!今日隨我殺出重圍!取下寧南憂首級者,我會立即上報大將軍,賞功進位,成為草原鷹者!”
一眾匈奴兵望著身邊密密麻麻的魏軍,心口雖然發怵,但為了自己的家國,也攥起了拳頭,握緊手中長刀,大聲回應:“屬下等人定將拼盡全力!殺寧狗!屠魏兵!”
山谷之間,瞬即傳來震耳欲聾的吼叫與廝殺聲。
寧南憂輕飄飄的退後兩步,冷嗤一聲,盯著阿栒棋道:“不自量力。”
正當兩軍廝殺至最激烈時,谷中,卻突然下起漫天大雨。阿栒棋抬頭望去,被那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一下子懵了神,突然想起什麼,朝山上望去,頓時覺得可笑之極。
什麼從不顧及?什麼全然不在意?阿栒棋唇間勾出一絲苦澀,陰森森的看向寧南憂,眸光如冰淵般冷酷。寧南憂,分明事先觀測了天象,確定了今日會降暴雨,才領軍撤離。
倒是他,愚不可及,蠢到連天象都忘記預測。暴雨來臨之際,山上林間,最容易出現即將降雨的跡象。寧南憂早就命人注意了此事,才會這般應對自如。
阿栒棋嘲諷著,漸漸覺得可悲。寧南憂做了萬全的準備,而他魯莽出城...才會陷入這萬人圍功之中。今日...只怕是難以突破,無法離開了。
他握緊拳頭,心下一橫,咬牙衝了上去。即便他知道,此刻一戰勝算不大,他也要拼盡全力搏一搏生路。
寧南憂退出谷地,領著另一小隊人馬,沿著峽道,朝山外奔去。此時此刻,想必邊城另一側的山谷之中,城閣崖也得手了。索羅琦慘失兩員大將,定然銳氣大減。他需儘快趕往幾百裡之外的平原,與已經抵達那裡,駐紮軍營的劉平會合。待三支隊伍匯聚,便可趁熱打鐵,立刻圍攻匈奴,或許可以一擊而中,重新奪回此城。
他軍隊中的副將留下,只消拿住阿栒棋,便能大力襄助魏軍在此戰中佔得上風。
邊城之中,索羅琦焦急的等待著邊城兩側山谷的訊息,等到傍晚卻也沒見到素頃與阿栒棋歸來。他低著眸,眉頭突突的跳著,只覺得心悸,不知怎得,愈發忐忑不安起來。
果然,在他想派斥候前往山谷之中打探訊息的時候,城外一記馬蹄聲驚破了雲霄。城門大開,探兵奔馬而回,高聲喊道:“報!!!索羅琦大將軍,前方傳來緊急訊息!大魏將軍劉平,已帶領將近數十萬的大軍朝邊城攻過來了。”
“什麼?!!!!”
坐在將軍府內正堂上等待素頃與阿栒棋訊息的索羅琦,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立刻疾步衝了出去。
那奔馬前來的探兵,在將軍府前匆匆勒馬,翻身而下,朝府宅跑去,恰好瞧見了向外走過來的索羅琦,便立即下跪,滑到他面前道:“索羅琦大將軍!不好了!大魏劉平,已領數十萬之兵,疾馬奔行而來!”
索羅琦驚愕難抑,匆匆退後兩步,險些站不穩跌下去,臉色倉惶,疾言厲色道:“怎麼可能?洛陽之內,怎麼還能調出數十萬的兵馬來支援邊城?難道大魏皇帝真的不顧京師之安危,將駐守在洛陽的所有兵馬都派遣到了北地?”
那探兵道:“屬下也不知怎麼回事,但前方來報的探子說,劉平一日前的夜裡,便已抵達平原。數十萬軍,一同在那裡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