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寧南憂說完,這女郎便轉身朝門外奔去,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悅。
待她的身影徹底從視野中消失,寧南憂才失語淡笑。他暗暗垂眸,唇角始終不自覺的上揚著。
他在榻上坐了片刻,扭頭瞥見窗下襬著的荷包,心中生出一股好奇。於是動了動身子,挪下香軟塌去,一瘸一拐的來到窗前,彎身將那荷包拿了起來。
他確實早就醒了,醒來第一眼,便瞧見江呈佳坐在他對面安靜的繡荷包,便不忍心打擾,繼續裝睡。裝睡時才發現,這女郎一直來來回回的盯著他看,像是在繡面上勾勒什麼奇異風景般,專心致志,竟連他微調了幾個動作,睜了幾下眼都不知曉。
他早就好奇江呈佳在繡什麼了,如今拿起她修好的荷包,仔細端詳,不禁微愣。
只見那精良的繡面上,映著一幅溫軟柔情的畫面:一名神貌俊朗的男子慵懶的躺在榻上沉睡,而側邊則有一名女子乖巧安靜的陪著。這名女子的眼神融著點點柔情,傾注全身思緒聚集在男子身上,嫻靜而又深情。
這兩個小巧的人兒在整幅畫面的左下側,映著天水碧的繡面底色,一男一女勾勒的栩栩如生。而畫面的右上側,則從右到左依次繡了兩句詩詞:三千世界繁華盡,只求結髮到霜銀。
而荷包的背面,則是一幅鴛鴦戲水、百蝶穿花的式樣,配色精緻,右上側同樣繡著兩句詞,是他對她的答話:千秋共享歲繁華,結髮霜銀同韻佳。
寧南憂心口萌生一股深動,濃郁香甜,揮之不去。他將荷包緊緊抱在懷中,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漆黑深切的眼底染上了無盡歡喜。
他深呼一口氣,拿著這張繡面走到了自己的書案前,從各種金帛書面裡挑出一張紋路雅緻的帛面,磨墨抬筆,在其上揮筆寫下了八個字:卿此一言,吾必奔赴。
提筆,待墨幹。寧南憂小心翼翼的將帛面折了起來,趁著女郎還未歸來,在她的梳案臺摸索著,打算放個安全的位置。找到一般,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急忙開啟眾多木盒中的一個,塞了進去,赤著腳奔到窗下坐好,捧著手中的荷包仔細端詳,心口一陣狂跳。
屋門果然被應聲推開,江呈佳領著婢女,端著食案走了進來。
一入屋,她便瞧見寧南憂正坐於窗下,拿著她那枚剛繡好的荷包端看。
江呈佳驚呼一聲,急忙將手中食案塞到婢女手中,奔到他身邊,一把奪過那荷包道:“你怎的...現在就看了,本想在你生辰禮的時候送給你,這下好了...什麼驚喜都沒有了!”
她嘟嘟囔囔的唸叨起來,馬上覺得委屈,在他面前跺了跺腳,不滿地說道。
寧南憂失笑道:“我的生辰,可過可不過。夫人你早些將禮物送給我也無妨。我照樣高興。”
江呈佳哼哼兩聲道:“你高興了。但我不高興了。說吧,你要怎麼彌補我這逝之瞬間的喜悅?”
郎君哭笑不得道:“你何時變得這樣小氣了?好好好,我補償你!”
話音落罷,寧南憂便伸手將她拽入懷中,狠狠在她面頰上啄了一口,隨即笑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突如其來的強吻,令江呈佳目瞪口呆。屋內仍有婢女,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輕浮?江呈佳睜大眼,無語一陣。
珠簾外,布完菜的婢女們眼瞧此象,著急忙慌的放下食案上的菜膳,便匆匆告退。
江呈佳忍了一陣,直到屋門被最後一名退出去的婢女關上,她才氣惱的推開寧南憂,嚷嚷著說道:“誰要這樣的補償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也好意思下嘴!”
寧南憂無奈:“好好好,是我的錯。我流氓,我不要臉。”他唉聲嘆氣,眼角眉梢耷拉下來,彷彿真的有些不高興了。
女郎彎腰,小心翼翼望著他,問道:“這就生氣了?”
他撇過頭,不想理會。
女郎咂咂舌,低聲哼了一句,手中攥著荷包,轉身朝自己的梳案臺上行去。
寧南憂的注意力隨她而去,目光慢慢轉移到他方才藏放帛書的木盒子上去,心口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只見那嬌小身影在案臺上摸索了一陣,從中找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翠玉盒子。她輕手輕腳的開啟,彷彿從盒子裡取出了什麼,神神秘秘的裝進了手中的荷包裡,完全沒碰那個藏著帛書的木盒。
此刻,寧南憂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淡淡然落下眸,盯著掌心濺到的墨汁,略有些失神。
江呈佳踮著腳尖來到他身邊,同他一起跽坐在窗下,將荷包遞了出去:“我在裡面裝了一樣東西。你瞧瞧。”
瞧她一幅笑眯眯的模樣,寧南憂凝眸一怔,接過荷包,輕柔開啟,從中掏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珠子。
他盯著此物,眨眨眼問道:“這是什麼?”
“舍利。”江呈佳答道,“我從佛寺求來的東西。寺中高僧說...能保平安,需你日日戴在身邊。只是,我求來以後,便出了廣信一事。這物件我便一直放在首飾盒中未曾拿出。二郎,如今,你我二人入京,危險重重。你將此物戴上,便當作是我隨時隨地在旁護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