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聲喚,那青年人才慢悠悠取下待在頭上的斗篷帽,露出了真容:“還算你識相。”
這滿身貴氣,長身玉立於街口,在清一色軍漢中十分出眾的年輕郎君,正是那名滿長安的竇小三郎——竇月珊。
呂尋今時今日,在此地瞧見此人,驚得目瞪口呆,立刻嚇得話都不會說了,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問道:“小三郎...您怎麼來了北地?”
他立刻緊張起來,伸著脖子在周圍四處打量,面露恐慌道:“小三郎還是快些將衣帽戴起來吧!北地極其危險...倘若讓人瞧見您來了此處...恐怕會惹來麻煩。”
竇月珊定眸,微微頷首,便順從他之意,重新將衣帽帶了回去,壓實帽簷,再次遮住容貌。
呂尋貼在他耳畔緊張的問:“小三郎...這一路奔來,可有被人發現蹤跡?”
竇月珊與他不同,神情沉穩鎮靜,波瀾不驚道:“你放心,我自長安而來,未走官道,行的是小路,無人知曉我來了邊城。”
聽他這般解釋,呂尋才重重卸下一口氣,舒心了不少。
竇月珊不等他將此事消化完,便低聲問道:“我聽雲城說,兄長受了極重的傷,他如今在何處?你快帶我去見他。”
呂尋暗暗點頭,立即在前頭領路,引孫齊與竇月珊前往太守府。
一行人繞了遠路,從偏僻小徑入府,不敢張揚,生怕城中眾官知曉。
然,儘管他們千防萬防,訊息仍然落入了都護府中。
鄧情自被救出後,一直於都護府中修養,時刻打聽著太守府的動靜,一刻也不放鬆。
其手下最得力的董道夫如今仍被看押在大牢之中,身邊便只有常年跟隨的小侍從阿蕭服侍左右。
他派去監視太守府一舉一動的護衛,在呂尋領著孫齊與竇月珊入府衙的下一刻,便找了藉口偷溜了出來,急匆匆的向都護府報信。
清廬居中,聽聞此訊息的鄧情不禁覺得奇怪,細問報信人道:“你確定...曹賀身邊的那名貼身侍衛,自城門接來了兩名陌生男子?”
報信的侍衛非常肯定道:“屬下親眼所見,這二人皆以斗篷與帷帽遮面。曹小公子身邊的呂郎君領著他們繞小徑而行,鬼鬼祟祟從府衙偏門而行,入了水亭小院。”
鄧情低喃一聲:“好端端的...曹賀怎會突然從城外接來兩人?難道...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一旁的阿蕭眼見自家主公愁眉之狀,便作揖低聲道:“主公...可要加派人手盯緊水亭小院?”
鄧情搖搖頭,捂著胸口的傷,低頭沉悶道:“不必。那水亭小院被蕭颯的人圍得水洩不通。我們就算安插再多人手,恐也不能探出什麼訊息。”
阿蕭垂頭不語,默默放下了衣袖,彎身立在一旁。
鄧情又繼續問道:“我問你...那邵雁的情況如何了?”
報信的侍衛沒想到鄧情還會關心那舞女邵雁,神色古怪道:“屬下只知...此女自荒村賊窩歸後,便重病不起,似乎垂垂危已。”
鄧情一怔,目中顯出一抹陰冷,呵呵一笑道:“倒是老天有眼。她可還有得救?”
侍衛如實答道:“屬下聽聞...為了救治此女,那曹小公子像是發了瘋一般,竟去牢獄之中捉那賊首來為此女診脈。不過...似乎並無大用。此女連日高燒,只怕活不過幾日了。”
鄧情輕嗤一聲道:“倘若此女命歸西天...那曹賀定然痛不欲生吧?”
尾音剛落,鄧情又道:“她既然沒多少時間可活了...那麼如今這般也是垂死掙扎,倒不如...本將軍送她一程,好讓她儘快解脫。”
堂下跪地作揖的侍衛聽聞此言渾身驚顫,卻不敢抬頭相望,只能默默不語,等待吩咐。
這位跽坐於主座之上的青年將軍,面色仍顯病態,目中放出陰狠之光,在偏暗的內堂中,竟如鬼一般陰森可怖。
“阿蕭,將我備好的藥拿出來...”他對身旁的小郎君吩咐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