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重新躺下,倚在他的臂彎裡,默默斟酌著對策。
兩人相擁片刻,屋中沉靜下來。
少頃,寧南憂輕聲問道:“千珊同我說,四日之前,你是與準備襲擊我的黑衣人交手後,才被重傷昏迷不醒的。阿蘿,當日情形,你能否與我細說?為何我醒來以後,你會那般著急的詢問我夢境一事?”
江呈佳心裡已有預料,知道一旦她醒來,他必然會詢問這樣的問題。
於是在心中推敲片刻,才徐徐說道:“我問你夢境之事,是因為曾在夢中見到過黑衣人襲擊你的這一幕。此事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你我二人的衣著打扮,都與我夢中一模一樣。我心中憂慮良多,才會那樣詢問...這種怪誕夢境,我若同你直接明說,怕你無法相信。怎料,你也同我一樣...曾做這樣的預見夢?”
她依照千珊編纂出來的謊話來回答他,眸光隨意落在其他地方,遊離不定。
寧南憂眉心深鎖:“難怪,你後來會那樣問我。當日,你究竟與那黑衣人如何交手的?怎會將屋中的陳設毀成那副模樣?”
江呈佳眼梢一抖,瞳眸幽幽轉了兩下,謹慎答道:“此人武功極其高強,可以說,九州大陸無人能與他媲及。其身型十分高大,體態健碩,且...力大無窮。我甚至連他的一招也沒有接下,就被擊飛撞地,昏了過去。”
寧南憂心中生疑:“既然他武功如此高強,為何...在呂尋與千珊趕來時,要如此倉促的逃跑?”
這一提問,江呈佳並未提前想過,不由心中一緊,望向他的目光中帶了一絲猶疑:“可能...是不想讓人發現他的蹤跡?”
郎君卻揪住這一點,斟酌了好幾日,也沒想出什麼合理的解釋,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江呈佳心中愧疚,只覺得自己滿心滿嘴都是慌話。他如此關切著急,而她卻不能告知真相,還要瞞騙糊弄於他,實是令人悵然。
她溫柔哄道:“莫想這個了。我已讓千珊詳查此事,想必不日便會有線索的。”
寧南憂眉頭一攏,微側過身,嚴肅道:“我只怕,此人乃是周源末遣派而來的...他既然要殺我,必然也會對你動手。阿蘿,當時若不是千珊與呂尋及時趕到,我只怕你...也有危險。”
他神色凝重,一舉一動皆是對女郎的關懷與擔憂。
聽他懷疑周源末,江呈佳不能解釋,更不知如何回應他此刻的關心,心中不是滋味,輕握住他冰涼的手掌,低聲說道:“好在,我現在並無大礙。昭遠,你先不要胡思亂想,周源末尚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讓其手下衝破太守府的重兵把守。一切等查出結果後再論,也不遲。”
縱然周源末行事極端、為人惡毒,但她不願寧南憂因無端之事誤會於他。
寧南憂:“若此事真是周源末所為,我不會放過他。”
他語氣陰森冷然,咬牙切齒,像是要將此人碎屍萬端。
江呈佳不由深蹙眉尖,心中忐忑不安。
若日後,她的謊言被戳破。寧南憂會不會也像如今對待周源末這般,對待她。
這一瞬的想法閃過,令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夫妻二人雖此刻相擁,然心中所想卻各有所異。
彼時,蒼河沿岸的敵軍營帳中,氣氛與邊城一樣異常凝重。
只是李安等人愁的是水源糧草之事,而阿善達則對鮮卑與周源末的真正用意耿耿於懷。
匈奴撤軍,已有四日。
邊城內防密不透風,根本打探不出任何訊息。
阿善達無從得知邊城是否有援軍,便不敢擅動大軍攻城。
他脾氣暴戾,再加上索羅琦一直在旁挑唆,便認定周源末別有用心。返營的第一日,便將周源末五花大綁捆入了營牢之中,阿爾奇努力勸阻,卻惹惱了他,當眾訓斥其被奸人所惑,不知輕重,不曉分寸。
當夜,鮮卑統領善其阿,因周源末被囚,而對阿善達起了不悅之心,意圖撕毀聯盟,返兵歸程。
小單于阿爾奇親自前往鮮卑統領的帳中調停兩方矛盾,才得以穩住盟約。
匈奴與鮮卑之間的氣氛微妙,蒼河沿岸烏泱泱一片營帳,四十萬大軍嚴守,卻人心惶惶,各懷鬼胎。
斜對岸河礁巨石旁搭起的營帳裡,隱隱傳來一陣沖鼻的藥草味。
暗夜之中,有一男一女的對話聲悄悄從中傳來。
“郎君何必如此吃力不討好,若跟在邊城那位主公身邊,您好些苦也不用受了。”
嬌滴滴的柔情聲一點一點滲出,昏暗的燭光下,一名穿著暴露,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倚在軍行榻前,沾了滿手藥汁,為床上趴著休憩的青年塗抹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