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條陳,是你想出來的?”垂拱殿內,劉皇帝眉頭稍抬,看著太子。
面對劉皇帝問話,劉暘自然不敢有所隱瞞,也沒有必要。因此,劉暘應道:“前者您察官府公卿民力所需之不足,恰逢這知交州趙匡義曾奏安南事,竊以為捕奴以充勞力,或許緩解。兒與趙相公及理藩院商議,推敲細節,整理所成,上呈御覽!”
“趙匡義?”劉皇帝面上的反應讓人看不清態度,只聽他輕笑道:“此人到哪裡,都能幹得有聲有色啊!哪怕身處天南,還記掛著朝廷,憂心著國內啊,什麼時候,他也如此具備攻進性了?”
是劉暘所呈,自然就是關於搜捕外番土人、販與國內為奴的一整套方案。而劉皇帝閱覽完,態度也顯得捉摸不定。
沉吟幾許,劉皇帝問道:“你覺得此策一下,得利的是何人?”
劉暘當然想過,直接道:“朝廷、公卿、豪強!”
“這豈非與既定國策相悖?”劉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奴婢私產,素來助漲豪右勢膨脹,開了這道口子,想要收可就不易了,只怕將來國內蓄奴之風又起啊!
今者,能捕獲化外之民為奴,異日,是否會有迫國民為奴的情況發生?
南方局勢稍微穩固,諸國對朝廷的戒心稍有緩解,捕奴之風一起,豈不陷天南於動亂之中?
再者,化外之民入國,能使其永為奴婢?長此以往,必積壓矛盾,動盪難免,況且這不是使其與大漢子民,爭奪生存土壤?
......”
面對劉皇帝一連串的問話,劉暘表情已然嚴肅了起來,凝眉苦思,說道:“兒聽聞,北方的遼國,也多有捕奴充實人口的政策。故而有效仿之心,只覺此法可解決眼下的問題。
再者,即便捕蓄奴婢,數目也不會太多,如欲成患,豈是輕易?如此,對朝廷也是一項收入。”
“目光不要僅僅著眼於當下,要長遠!”劉皇帝的語氣嚴厲了些,說道:“十萬、二十萬奴婢算不得什麼,那百萬、千萬呢?大漢是多民族的國度,內部諸族的矛盾已然令人頭疼,還要為子孫新添一項嗎?大漢真的少那幾十萬耕地人口?”
“出臺一道政策,既要看到它的利處,更要思考其弊,若能提前構思把解決辦法,則更好......”
“是兒考慮欠妥!”這大抵是劉暘最積極主動的一次了,然而當劉皇帝展露出他的強勢鋒芒後,也不得不低頭,面對這番教訓,略顯消沉地道。
看他有點被打擊到的意思,劉皇帝語氣又放緩,說道:“不過,你能主動進策,為我分憂,頗感欣慰。
比起捕奴,附呈這份僱農法令,這麼多年了,既然僱傭之法可行,便在這方面多加斟酌考慮,加以完善。濟一時之困易,定一世之法難!
不只是僱農,國內商賈氛圍日趨濃厚,商棧、運輸及百工之業,僱員同樣不少,針對這部分人,同樣當制定法令,以約束僱傭雙方,保障小民利益!
可以同趙普再好生商討一番,擬個章程出來!”
劉皇帝語氣中流露出的認可之意,劉暘感受到了,稍微受挫的積極性也恢復了,雙目之中閃過異彩,躬身以一種敬服的姿態,應道:“是!”
注意了下劉皇帝的表情,劉暘沉吟了下,再度發問:“那捕奴之議,便暫時擱置?”
看了他一眼,劉皇帝也再度陷入思考,只是眼神不時往劉暘身上瞟。對於此事,劉皇帝本身的態度,實則在可與不可之間,要真說有多大的忌憚,考慮到長久之後的狀況,倒也沒到那個程度。
以中國的同化能力,哪裡怕境內會多出些許異族,至於產生後患,社會矛盾什麼的,永遠不可避免,國家若衰弱,什麼問題都會迸發出來,豈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