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四處尋找負隅頑抗唐軍的裴行儼很快就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住了,李孝常的帥旗就在不遠處的亂軍之中向北遊離,裴行儼心中大喜,大喝一聲:“弟兄們,隨我殺敵酋立功!”
“殺!”眾親兵緊跟主將身後,奮勇殺敵。
李孝常的親兵校尉見裴行儼兇悍如虎,已經崩潰的普通士兵不是被殺,就是避之不及,他一咬牙,率領三百餘人大吼著向裴行儼發起了衝鋒,而李孝常則是在另外一部親兵的護衛下,繼續向北逃竄。
“擋我者死。”裴行儼見到李孝常走遠,大怒的揮槊迎戰,神勇無比,眨眼之間便將數人挑翻下馬,但親衛素來與主將是榮辱與共的關係,要是他們在戰爭之中棄主將安危而逃跑,家中親人要代他們受過,反之,要是他們戰死在沙場,則會受到主將重賞。所以這些人明知是死,也只能拼命攔截,迸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威力,與裴行儼所率親兵殺得難解難分,甚至一度佔了上風,裴行儼自然不能棄本部於不顧,只是當他們把這支‘死士之軍’斬殺殆盡之時,李孝常卻已遠遁,無從追趕。
這時,劉仁軌率領的千名騎兵戰馬奔騰,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江源城,使這座蜀中樞紐要地落入大隋之手,也意味著唐朝一分為二,成了無法相連的南北兩部,而汶山郡除了與金山郡接壤的郡治汶山縣、北川縣各有幾千守軍之外,北部皆處於無兵駐軍之狀。
但是裴行儼對於李孝常並沒有就此罷休,命令麥仲才和樊欽率領一萬精騎向北追殺,他的目的不是唐軍潰兵,而是還在唐軍之手同昌郡貼夷、同昌、尚安三縣,把北部唐軍的戰略縱深壓縮到宕昌、武都、順政三郡,以便王伏寶、堯君素、尉遲恭集中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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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作為戰場的江源城東北角曠野裡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隋軍將士正指揮著俘虜收集屍體,集中焚燒。
距離足夠的情況下,射程遠超尋常的蜂窩車弩在戰場上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只可惜李孝常在迴天無力的情況下,很果斷的帶著殘兵敗將橫渡岷江,然後棄馬衝入山林,不僅擺脫了隋軍追擊,還折道向南,看樣子是準備去收攏北川、汶山的軍隊,要麼是繼續與隋軍交戰,要麼是帶著兩縣兵力逃回蜀郡,不過他帶來支援江源縣的六萬大軍,卻是損失殆盡。
麥仲才無奈,讓樊欽率領一半兵力回來覆命,自己按照裴行儼的指示,繼續向北,配合白水對岸的周紹則、來濟收復同昌全境。
已經回來的樊欽一臉慚愧的向裴行儼稟報道:“大將軍,恕末將無能,結果還是讓李孝常逃掉了。”
“行了,此戰終歸是我們輕易打贏了!至於不成氣候的李孝常逃就逃了唄。”正所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裴行儼對李孝常的死活並沒太過重視,詢問道:“對了,麥將軍如今到了何處?”
“從時間上說,麥將軍應該過了帖夷縣,沿著白水向北行軍。”樊欽回答完畢,又介紹起了麥仲才的打算:“麥將軍只有五千士兵,不能太過深入敵境,準備在帖夷、同昌二縣之交的鄧至山一帶尋找渡口,把周將軍他們迎接過河,然後對兵力不多的同昌縣發起攻擊,將之攻破之後,繼續向北,與來濟將軍所部匯合之後,一道進攻北方的尚安縣,將唐軍勢力徹底趕出同昌郡。”
“這是合理的安排,我沒有絲毫意見。”裴行儼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我們兵力分得太散,且又需要南下與聖上會師,否則的話,就能一舉殺向宕昌了。不過事已至此,北部唐軍現在只能交給臨洮第九軍、漢陽堯君素、漢川和平武第七軍來打,至於麥將軍他們匯合起來的兩萬五千名士兵,事後還要分一萬南下,剩下的一萬五名精兵防守有餘、進取不足,我們第一軍再想蕩平益北唐軍是不可能了。為今之計,還是奪取汶山全境,去蜀郡和聖上匯合為要。”
眾人一聽這番話,面色都古怪了。萬萬沒有想到裴行儼吃掉李孝常六萬援軍之後,居然連劉弘基也打算要拿下,這胃口和野心也是沒誰了,不過去打蜀郡的李世民,功勞似乎更大一些吧?
裴行儼思忖一會兒,沉聲喚道:“錢傑。”
“末將在。”錢傑應了一聲,大步上前。
“汶山唐軍主力已讓我們擊潰,你帶本部人馬沿岷江向南推進,負責收復東岸各縣,我軍主力收復西岸各縣,若無意外的話,我們將在郡治汶山縣一帶會師。”
既然定江源的目的已經達到,且同昌和汶山之交已經沒有唐軍勢力,那他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雖然北川和汶山尚有兩部唐軍,但裴行儼可不認為這兩部軍隊加上李孝常殘兵敗將,能夠擋得住氣勢十足的第一軍,更何況楊侗已經封鎖了綿竹關,就算李孝常想要回歸蜀郡,也是有心無力,要是楊侗派遣一軍自南向北的配合他們作戰,那李孝常還是得玩完在汶山郡。
“末將遵命。”錢傑興奮的抱拳應答,這還是他第一次單獨率軍行動。
錢傑離開不久,一名校尉押著一大群人過來,行禮道:“大將軍,李孝常為了救援江源城,讓全軍士兵輕裝上陣,可他帶了大批工匠,據說是一旦江源失守,他們便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務必要善待他們。”楊侗對隋軍士兵加在規定,要是在戰場上碰到能工巧匠,要儘量生擒活捉,而不是殺戮。裴行儼現在也意識到工匠對於各行各業的重要性,尤其是軍事上,更是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要是靈機一動的造出一件新式武器,一名能工巧匠可抵十萬精兵。
“喏。”校尉應了一聲,又說道:“而且還找到了一名中年文士,看樣子應該是唐朝王朝的高官!
“哦?”裴行儼隨聲望去,見到一名相貌堂堂、氣質儒雅的中年文人被押著走了過來,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不過卻很從容淡定。
看得出來,對方這份從容淡定並不是死撐,更不是偽裝得出。
“這位先生如何稱呼?可否告知名諱?”裴行儼對於這種有膽色的人,素來都保持禮節上的尊敬,揮了一揮手,令那兩名將士退下,一個文人在他面前還翻不起什麼浪。
“同昌都督府行軍長史陸德明,見過裴將軍。”陸德明正了正衣襟,拱手一禮道。
裴行儼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想了一想,便記了起來,笑著還了一行:“原來是著了《經典釋文》《周易注》《周易兼義》《易釋文》的陸大師,失敬失敬。”
“裴將軍竟然知道老朽拙作?”陸德明在唐朝的名氣算不上響亮,或許連李淵都沒有聽說過他這個人,可讓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隋朝武將不但知道自己,還一口氣念出了自己所有心血著作。
裴行儼微笑道:“聖上十分關注各個行業的人才,專門讓人擬出一本天下英才的名冊,陸先生的名字就排在‘文學’第一頁,所以我一聽就想了起來。”
“原來如此。”想到楊侗為了使文人習有所宗、科舉取士有所依,廣召天下名儒集中洛陽,對《易》、《詩》、《書》等‘《十三經》’紛雜經說進行統一整理之恢弘創舉,陸德明便默默的點了點頭,認為楊侗應該是從一些名儒那裡聽到自己的名字,這才讓麾下文武加以留意。
陸德明對楊侗其實並不反感,因為他出身寒門,太瞭解寒士求學之難了。至於世家門閥、七大士族…他對楊侗的許多做法還是相當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