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越來越大,狂風席捲大雪,鋪天蓋地的撲向大地,天地之間變得灰茫茫一片。
一場激烈的大戰在多瑪鎮結束了,隋軍越戰越勇,殺得陷入包圍圈的吐蕃軍死傷慘重,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草原,整個多瑪鎮滿是屍體,哀嚎之聲在兩山包抄的雪地裡,彷彿比任何時候都要刺耳。
此戰的關鍵,不是打勝了入‘轂’的五萬吐蕃軍,而是全殲。
只有全殲他們,陷馬坑、弩陣、陌刀陣、重騎兵等秘密才能保得住,才能再下一場戰爭中取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正是從這一點考慮,楊侗才把戰場放到空曠的多瑪鎮,而不是在南部狹小山谷堵住吐蕃軍,不讓他們北上作戰。
多瑪鎮左右兩邊是高大的山勢,地勢空曠平坦,只能把敵軍拖入戰爭,輕騎兵便能馳騁向南,斷敵退路,從而將之一鍋端掉;就算遠遠觀望,沒有作戰的吐蕃斥侯逃了,也帶不走隋軍的秘密。
戰爭的結果,也如楊侗之所願,沒有一人逃出大隋重兵包圍的圈子,但成為困獸的吐蕃軍也表現出兇悍的戰力,給隋軍帶來不小的傷亡。
在一座隆起的山包上,楊侗面對十多萬大軍激戰過的土地,久久地站立著,眼中沒有勝利喜悅,只有一種濃重的悲愴籠罩的心頭;在他面前的是無數跟著他南征北戰的大隋將士屍體,他們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洗乾淨,就這麼整整齊齊的躺在這暴風雪肆虐的大地上。
雪花落在他的鎧甲、身上,使他彷彿變成了一個雪人,他在身後,衛鳳舞、水天姬、陰明月、水天姬和親兵們滿目憂色,不斷的交換眼色:聖上已經站了半個時辰,這樣下去會被凍壞的。
這時,一陣轟隆隆的蹄聲從遠處傳來,風雪中傳來了杜如晦的聲音,“聖上呢?”
眾人大喜的迎了上去,風雪快步走來一人,正是安排戰後事宜的杜如晦。
“杜尚書,聖上站了半個時辰了,你勸勸他吧。”衛鳳舞焦急地說道。
杜如晦心中一驚,來不及與皇后、皇妃、公主們寒暄,他快步向楊侗走去,快靠近時,傳來了楊侗的聲音,“是克明嗎?”
“聖上,是微臣。”杜如晦放慢了腳步,楊侗的語聲裡雖然平淡,可是他還是體會到一種濃濃的傷感,杜如晦微微一嘆。
此戰之中,吐蕃軍表現得異常驍勇,當他們進退兩難的時候,在論科耳等人的決死反擊之下,還是給隋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以五萬人條鮮活的生活換取了五六千名隋軍的傷亡,他們的裝備雖差,可是陷入重重包圍的吐蕃軍所表現出來的勇悍著實令人震撼。
他們的韌性,是楊侗起兵以來,所遇到的最強之軍,不說契丹、奚族、東西突厥、吐谷渾,便是同為農耕民族的高句麗都不如。
從這些人的表現中,杜如晦感受到了兩個字,即是——狂熱。
不錯。
這是一支受到苯教思想灌輸的一群狂徒、瘋子。不僅擁有強悍的體魄,還有一顆瘋狂的悍不畏死的靈魂。
“聖上,還有七萬吐蕃軍正從東方而來,我大隋和吐蕃的戰爭還沒結束,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吶!”杜如晦低聲勸道。
“‘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戰死沙場是我大隋將士的榮耀,也是每名將士畢生追求……朕為自己擁有這樣的好兒郎深感自豪……”楊侗嘆了一口氣,道:“只是朕要連夜南下,在中途將祿東贊率領的七萬大軍殲滅。在臨走時,卻無法送他們一程,朕深感慚愧。”
杜如晦聞言,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聖上要冒雪南下?”
“是的,要是再次正面對決,我軍恐怕依然有不小的損傷,所以朕要以逸待勞,打祿東贊一個猝不及防。”楊侗的語聲變得十分平靜,道:“臨行之前,朕要和將士們告別,請他們原諒他們的皇帝、主帥不能送他們一程。”
眾人頓時明白了楊侗的心。
“小舞,你是大隋皇后,身份足夠,可你不是大隋將軍,朕現在冊封你為大元帥,代朕主持儀式,送將士們一程。”楊侗對身邊的衛鳳舞說道。
皇后的爵位方面是至高無上的超品,單純從地位上說,僅在皇帝之上,而大元帥是正一品武散官,現在冊封雖有些牽強附會,但也是目前最完美的方案。
“臣妾多謝聖上。”衛鳳舞心中一熱,對於丈夫的安排很激動。
自楊侗執行火化之禮以來,大隋軍隊每到戰爭結束以後,全軍將士都會送陣亡將士最後一程,然後把陣亡將士的骨灰裝進他們自身攜帶的皮囊裡,班師還朝之後,要麼統一安葬在烈士陵園,要麼應烈屬要求送回他們的家鄉。
在火化過程中,由身份地位最高的主帥主持這個儀式,要是得帝主持、膜拜,那是陣亡將士最高榮耀;但是因為戰術所需,不僅是楊侗要南下,便是挾大勝之勢前去奪營的裴行儼、牛進達、王伏寶等將帥恐怕也要隨軍出征……也難怪楊侗對這些將士心懷愧疚。
她也知道火化將士遺骸是軍中至高無上的儀式,如今丈夫讓自己代為主持,其實也是她的榮耀。
“克明,你來輔助皇后。”楊侗對杜如晦說道。
“微臣遵命。”杜如晦身為禮部尚書,各種儀式都捻熟於心,他行了一禮,又說道:“聖上,剛才斥候來報,吐蕃大營兵力空虛,只有三千守軍,已經被我軍一戰而定。”
“知道了。”
楊侗目光從水天姬、陰明月、楊沁芳臉上一一掠過,稍一思忖,又說道:“明月隨朕出征,天姬留下陪伴皇后,廬江帶五百修羅衛護衛。”
修羅衛極擅刺探軍情,所以楊侗讓陰明月隨軍,和她相比,楊沁芳差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