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這麼死去,連馬革裹屍也不肯,只有等成了冤魂,再找人索取性命。
奈何橋頭,牽手共赴黃泉,鐵甲不離身,寒兵不離手。相約不飲孟婆湯,便是化為鬼兵,也要繼續守這帝王!生死既然已相托,就如此回報而已。
無雙釋然,目光看透了這是非無常,眸子裡已有決絕之色。
姜玉澤咬了咬牙,還是不肯。他看向蕭靈兒,眼神中,是無限的淒涼和無助。
蕭靈兒承受不了那目光,只能轉而看著凌玉和肖笑他們,期待他們能有什麼法子。
“還有辦法嗎?你們誰知道怎麼解,有人知道嗎?!”蕭靈兒聲音都有些顫。
大家都在立馬搖頭,太急了……發生的太快,誰也沒想到知音沒跑,假裝成姜玉澤把虎衛軍騙到了這裡,還是下了毒手。
天光破曉,姜玉澤站在初陽背光裡,臉上沒有表情。
五百虎衛軍,整齊的躺在燒燬了黃色粘液,已經變得乾燥的土地上。均是雙手放在胸口左邊的虎符紋處,一如來時一般安靜。他們還是沒有感情的肅穆著臉龐,但是臉上卻有著死前的解脫之色。
王虎通抱著無雙的身體不肯撒手,死去的屍體漸漸失去了溫度。只有那張臉,像只是睡著了一般,彷彿只是開了個玩笑,下一瞬間還能起來說話。
他說,只要腦子還管用,就不會離開皇帝,離開虎衛……
他說,打仗不能用蠻力,得靠智慧,計謀,排兵佈陣……
他還說,虎通是隻笑面虎,比他還懂的偽裝……
他還說,虎通名字太難聽,一點文雅氣息都沒有,不如就叫王蠻子。
可是敵人,沒有正大光明的在戰場上打敗他,而是用了這種下三濫,惡毒又超過人為能力的手段, 毀了他的引以為傲的大腦……摧垮了他的心智……他的公子無雙。
再也沒有那雪中送炭,花前月下的公子無雙……也沒有那把日夜寒冬,皆在手中的輕鴻羽扇;更沒有席地而坐,圍著篝火和士兵們把酒言歡;沒有帶病在身,依舊手拿兵書,在燭光裡教他兵者,詭也……
虎衛的軍師,無雙啊!
蕭靈兒看著哭的傷心的肖笑,正在凌玉的懷裡抽泣著。胡不歸坐在地上,無力的看著王虎通和無雙公子,雙眼呆滯著,最後抱頭嗚咽。江浩然他們低著頭,看了蕭靈兒一眼就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別處,他們在愧疚。
最後蕭靈兒看著姜玉澤,她想安慰他,可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此時此刻,安慰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
突然,大家看到姜玉澤動了,他走到戰馬身側,脫了披風,拿起了軒轅劍。走過來到第一個排頭兵身邊開始挖坑,一言不發的挖土。
大家紛紛開始去挖坑,隨著皇帝一個接著一個,埋葬著虎衛軍人,這群保家衛國。鐵骨錚錚的漢子,這群寧死不屈,頂天立地的漢子。
直到東方的太陽走到天空中間,五百個新土堆尖上,已經漸漸被日光,曬成一捧幹了的黃土。
最後只有王虎通懷裡的無雙公子還沒入土,一股清風來,髒亂又汙濁的黑色戰袍被吹到腳下。王虎通雙眼猩紅的回神,他突然伸手,將衣服抓起來在空中猛的一抖,塵土皆落。
王虎通垂眸,有無限柔和:“昨日無雙還在洗這件衣服,說怕陛下嫌他洗的不乾淨。今日微臣斗膽為他蓋上,無雙怕冷,願此衣伴他長眠,明日踏平這荊州,我再來看你們罷。”
將無雙放進黃土坑裡,拿皇帝戰袍仔細裹好了邊邊角角,替他把臉上擦乾淨了臉龐,這起身翻出黃土坑裡,埋上泥土,立了墓碑。
“陛下,以往無雙總是嫌棄我的名字不好聽,如今我想換一個,他一向最聽你的話,你幫我再起名吧。”一身黃土的魁梧將士,就跪在一樣滿身泥濘的帝王面前。
求一個名字,無比狼狽卻無人敢嘲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你從此以後,叫陌玉吧。”
“無雙,你且在此等候,朕為你伐了這荊州,給你做墳地。”
“你從我十一歲教我兵法,又隨朕征戰了十二年,朕就封你為十二琅琊王。待我打下了這荊州地,送給你做疆土!”說完了,姜玉澤拉起來陌玉,認真的朝以無雙為首的墓土群,彎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風吹過山崗,發出巨大嗚嗚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悲鳴。
蕭靈兒驚訝的緩緩的抬起,自己不受控制的右手,上面的鐲子漆黑如墨,卻亮了一瞬,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指凌空一點。
一陣波紋猶如水紋一樣散開,拂過整片墓地,突然土裡傳來動靜,每個土堆都爬出來一隻半個手掌大小的蟲子……還不待他們看清,那些蟲子砰地一聲化為黑霧,霧氣中,米粒大小的白色光芒,幽幽的亮著。
五百個白光,慢慢的無雙公子的墓碑上聚齊,凝成拳頭大小光球,最終衝向了姜玉澤的胸膛。
一陣灼熱感傳來,姜玉澤扒開胸前的衣服,心口之上,鮮豔的紅色虎符紋路,正是虎衛軍的軍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