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芳見自家大哥想聽又不好多留的彆扭樣子,忍住笑,輕聲說道:“已經醒了,不過瞧著狀態不怎麼好……我沒敢靠近,就退出來了。”原本說進山要兩天的的大哥昨天上午剛出去,下午就提前回來了,還帶著一個渾身血跡的狼狽女子。當時她和娘都嚇壞了,還以為自家大哥遇上了什麼仇殺場面。
當她幫著清理這姑娘的身子時,看著那傷痕累累的軀體和毫無血色的精緻臉龐,她都不敢用力擦拭,生怕一個不小心這些傷口就會裂開。聽了大哥的解釋,知曉這女子是從寒潭裡救上來的,就算心裡再擔心這美麗女子可能引來的禍端,她也忍不住憐惜起來。
“我正在調一些傷藥,灶臺裡還有一些薑湯,一會你熱一些給那姑娘送去。晚間等傷藥調好了再幫她清理傷口……”澹容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對上自家妹妹的目光,他有點窘迫,卻不知道因為什麼。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熱薑湯,你怎麼比大姐還嘮叨了……”奪走他手裡的碗,澹芳一邊輕笑著一邊跑去廚房。
“這孩子,整天沒個女孩子家家的樣子!”澹母低聲笑罵一句,搖搖頭繼續搓麻繩去了。
澹容瞥一眼對面那間房子,抬手摸摸鼻尖,指間藥材的苦香和若有若無的姜味讓他一下子回想起昨天的情景。他那時候正在懸崖下采集寒星草,這種藥材可以冰敷傷口,達到止痛的效果。
他正採的認真,巨大的落水聲就從身後傳來,緊接著就是一聲模糊的轟鳴,整個崖底都顫了顫,一些碎石滾落在他腳邊。隔著上空厚重的水汽,他並不清楚上面發生了什麼,看到寒潭表面暈起的血痕和那抹沉浮的身影,他想也沒想就放下揹簍,脫了衣服鞋子就跳了下去。
虧得自己家離懸崖底並不遠,他將自己的外衣裹在救下來的姑娘身上,揹著揹簍就往家趕,一路順手還採下不少能治傷的藥材。
這姑娘昏迷了還在不斷落淚,嘴裡還念念著什麼。他不知所措,只能加快回家的腳步。
“大哥,李姐姐送來了好多東西啊——”澹芳嘰嘰喳喳,翻出一件水粉色的廣袖長裙翻來覆去地看,眼裡的喜愛攔都攔不住。
“哇——這條抹額一定是給孃的,還有這兩身小孩子的衣服,肯定是給大姐家那倆皮猴的……”她翻出包裹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擺好。翻到最後一件東西時,她愣了愣。拿出那件布兜一樣的東西,深藍色的長帶看起來是裝什麼條狀物的……她想了想,眼神飄到自家大哥常用的那把刀身上,恍然大悟。
“這個應該是李姐姐專門為你準備的……”農家人用刀一般都沒有鞘,就算再小心偶爾還會割傷自己,講究的人家配不好鞘就用布兜代替,不講究的就那麼用著。
澹芳揶揄地笑笑,將那個布兜塞進一旁的大哥懷裡,抱著自己那條新裙子就傻樂去了。卻沒有注意到自家大哥從拿回來這個包裹之後有些難看的臉色。
爹早在十年前就匆匆離世,家庭的重擔過早的壓在他身上,他在外做工多年,早就嚐遍人事冷暖,讓他比之常人更為敏銳。從這幾次李姑娘送來的東西看,她更像是在還人情。
人情還光了,大約就是劃清界限了吧?
他知道李姑娘的身世絕不簡單,當初李姑娘離開後不久這裡就來了幾個仙人暗地裡詢問一個年輕女子的下落,在聽說蘭若宮長老把她帶走後才匆匆離去。
他嘴裡發苦,不由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他只是一個不能修煉的普通人,而她天賦過人成了蘭若宮宮主的弟子。早就是天差地別了,不是嗎?
澹容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屋子裡,開啟一個被自己藏得極隱蔽的小木盒,那裡面有一朵已經枯萎很久的玉水蘭。
他靜靜看了許久,最終卻只能嘆息一聲,將盒子珍而重之地放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