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裡一片死寂,一盞油燈明滅不定,照亮了地牢盡頭那一方角落。
碩大的老鼠在地牢放肆撒野,一隻跳上那唯一的油燈,殘缺了一條腿的燈盞搖搖晃晃,最終還是無力倒下去。
不多的燈油盡數傾倒在地牢骯髒的地面上,濺起的油滴落在瑟縮在角落的乾瘦的人身上。帶著溫度的油滴與她冰冷的身軀接觸,那人動了動,抬起埋在雙膝間的眼睛,正與那撲到油燈的老鼠對視。
數丈高的圍牆上開了一個拳頭大的小孔,少得可憐的光線從那孔裡施捨進這幽暗的空間。老鼠幽幽的神色讓人心生畏懼,她知道,之所以地牢不用清理屍體,就是因為有這群老鼠在。
等她死了,怕是連屍骨都留不下……只是煜兒可怎麼辦啊……只祈求那群人能夠看在同族的份上,不要除掉他……
她怔怔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腳,鞋子早就不知掉到哪裡去了,剛才被油滴濺到的地方微微刺痛,不知名的蟲子正在她腳背上攀爬。潮溼的枯草已經腐朽成爛泥,她腳上的傷口發白,過不了多久就會化膿了。
維持著這個姿勢,她不能動彈分毫。她的修為已經被廢了,鎖魂鏈穿透她的鎖骨,讓她無時無刻都處在魂魄受損的痛苦中,她動用了祖傳的法寶才讓她得以堅持這麼多天。現在那股乳白色的氣息盤亙她的丹田處,除了吊著她一口氣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惹得他們如此追捧。
竟然可以殘殺同門。
她將臉重新埋進雙膝間,耳朵聽著周圍的聲音。
老鼠爬在石頭地面上爪子的抓地聲、吱吱叫聲、爬蟲撥動爛泥的聲音、她的呼吸聲……聽著聽著,她進入一個玄妙的狀態,丹田中那團氣息順著她的經脈流經全身,最終隱入她的軀體,消失不見。
她迷迷糊糊彷彿睡著了,卻被不甚清晰的聲音驚醒。
噠、噠、噠。
一道細微的聲音由遠及近,小心翼翼,像是在試探。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鐵欄杆外漆黑的走廊,不知隱藏在那黑暗中的是什麼人。
一個小小輪廓從黑暗中走近,她猛地抬起頭,卻因牽扯到傷口猛烈咳嗽了幾聲,嗓音因為長時間滴水未進十分沙啞:“咳咳!煜兒!你怎麼進來了?難道是他們……”
她一想到那些平日裡和善的叔伯們,原本還期盼著他們能給自己的大哥留一條血脈,沒想到他們竟如此狠心!咬緊牙關,她緊盯著那道聽了她的聲音後撲過來的身影,生怕走出黑暗後來到她面前的是一個受盡折磨的弟弟。
“阿姐!”李蓮煜撲過來,看著角落裡的姐姐,他面滿淚痕,身上卻沒有什麼傷痕,這讓李蓮心鬆了一口氣。
“阿姐,我這就救你出來!”小小的男孩抹乾自己臉上的淚水,分毫不敢耽誤,從自己的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
這劍對李蓮煜來說還是太過沉重,他雙手緊緊握住劍柄,還有些站不穩。其實在看到李蓮煜身上沒有明顯傷痕卻穿著破舊的袍子時,她就知道弟弟在如今的李家並不好過,即使不傷他,也絕不會再被當作少爺對待。
這會看到他拿出的寶劍,她厲聲呵斥:“住手!煜兒!你還不能使用天心劍!”
“阿姐不用擔心……”李蓮煜小臉勉強笑笑,將自己練氣大成的靈力調動一大半,注入到天心劍中。對於練氣期正打基礎的修士來說,抽離靈力並不是個好受的活計,他臉色煞白,抬手就朝百年玄鐵鑄造的牢籠砍去。
“住手!煜兒!”李蓮漪朝前撲過去,卻被身後釘在牆上的鎖鏈攔住,鑽心的疼痛從鎖骨處蔓延開來,她踉蹌倒地,卻因鎖鏈的拉扯被噔在半空,身子朝一旁倒去。
地級下品天心劍是僅次於祖傳寶物的鎮族之寶,只有實力到了金丹期才能掌控,煜兒如今不過是練氣,強行催動還不知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吭——”一聲過後,幾根玄鐵柱子就應聲留下一道溝壑,距離斷裂差一擊。已經放出一劍的李蓮煜已經氣喘吁吁,有些脫力,但雙手仍然緊握著劍柄。他鬆開一隻手,拄著劍,掏出一粒自己僅剩的一顆聚靈丹,毫不猶豫的吞下。
“夠了!煜兒!你趁他們還未發覺快走吧!姐姐只希望你……好好活著。”被鎖魂鏈穿透鎖骨時她沒有流淚,日日遭受魂魄受損的痛苦她也沒有流淚,只是此刻看著弟弟那蒼白的臉,鼻頭微酸,熱淚已經滾下來。
“阿姐……”李蓮煜吃了聚靈丹臉色好看了些,此時他苦笑道:“來不及了,他們不打算放過我們的……”說完他又是一劍下去。上下足夠他彎腰透過的高度,他用靈力包裹住腳狠狠一踹,幾根玄鐵柱應聲而斷。他又踹了幾腳,足夠大了,不等喘息就低頭踏進了這片囚牢。
原本在外面裡的稍遠還看不清阿姐身上的情況,這時候離得近了,他每靠近一步心裡的憤怒和心疼就不斷增加。
阿姐被關在這裡已經五天了,身上月白色的衣袍破破爛爛,沾滿血跡。百年玄鐵製作的兩根小指粗細的鎖魂鏈貫穿她的兩肩,傷口處黑紅的乾涸的血跡因為方才的動作又浸染上了一層鮮紅。
李蓮漪看著弟弟走過來,知道他鐵了心要救自己,而且恐怕外界已經開始亂了,只等著他們出去後一舉捉拿。
“吭——吭——”兩聲悶響過後,李蓮煜砍掉了鎖鏈與牆相接的部分,沒有貿然直接從阿姐傷口處砍斷。收了天心劍,他小心從地上將姐姐扶起來,看到阿姐消瘦虛弱的臉龐,李蓮煜咬緊牙關,一股腦拿出了自己用天心劍劍鞘換來的療傷藥,強硬的餵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