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已過。
把她從山谷帶回來的那個樵夫已經死了。
她縮在老樵夫指名留給她的小屋子裡,周圍的碎石雜物淹沒她的膝蓋。門早就被封死了,唯一的視窗被鐵板擋住,在外面落了鎖。
黑暗在這間小屋子裡滋生,侵蝕著她的眼睛、她的面板、她的一切!
她動了動被鎖鏈鎖住的手腕,驚擾了幾隻迷路的爬蟲。
她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她沒有。她乖乖的被鎖在這裡,乖乖承接所有的打罵,乖乖的成為所有人口中帶來災禍的魔鬼。
她時常想起那個善良的樵夫,那個窮苦、卻時常偷偷塞給她窩頭的老人。
“娃不是妖怪。”老人駝著背,坐在小屋門口。他已經打不動柴了。
她坐在老人旁邊,面色晦暗。
“我明明……說的是真的,為什麼都說我是……”她不明白,她說了他們以後要遇到的事情,是福是禍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宋嬸子會突發疾病,沒有人能治好。於是她告訴了宋嬸子的家人,沒有誰相信,反而被當成忘恩負義的詛咒。後來宋嬸子真的生病治不好了,卻又把她當成害死宋嬸子的罪人。
墩子有溺死的命格,她乖乖的學會閉嘴,誰都沒有告訴,趕到河邊救起了嗆水的墩子,卻又被指認是差點讓墩子淹死的災星。
……
種種經歷,她沉寂下來,不再對別人的命格作出回應。可是她已經變成了別人口中害人的妖怪,她那始終沒有變過的容貌也成了證據:
——她該死。
只是嘴上說說,早先一段時間沒有誰敢動她,但是發現了她的不反抗後,她成了所有鎮民的發洩口。
又一次,當她滿臉血跡地回到老樵夫的小屋子裡,老樵夫躺在乾草鋪成的褥子裡,氣息奄奄。
“娃,你是好孩子。”老樵夫說完這句話,閉上了望著他的眼睛。
她在流淚。乾涸的血和眼淚混在一起,又浸透了衣襟。
“吱——嘎——”她的思緒被刺耳的聲音打斷。
許久未曾開啟過的窗子被人掀開,光線侵蝕著小屋子,灰塵和鐵鏽發出細微的響聲。
窗戶外幾顆人頭謹慎地冒出來。
看到屋子裡被碎石淹沒的人一動不動,那幾人遲疑了一瞬,嗡嗡交談了幾句。
“張天師,您看——”這是個少年人的聲音。
“小小妖魔不足為懼,且放寬心,直接捉出來便是,本天師即刻開壇做法,為爾等消滅這妖孽!”
“多謝天師了!”
話音落下,封住許久的大門被鎮民拆開,更多的光線湧進來。
她抬起頭,看著即將走進來的幾個人。
負責拆門的幾個人都很年輕,此時被傳聞中的妖魔掃過一眼,都是畏縮在原地,目光投向身後那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便是張天師,見這幾個人被一個不成器的小魔物看一眼就嚇得不敢邁步,眉頭皺了著,很是不悅。
據他打聽的訊息,這魔物只會點詛咒術的皮毛,一點攻擊力都沒有,偏生這鎮上的蠢民不敢動彈,幾十年過去也只是把這東西鎖起來。
想到這裡他心裡冷笑一聲,這次不僅能賺一筆銀子,還能將這魔物帶回去做成傀儡,增加一點保命的本事,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爾等若不迅速行事,本天師還要趕回師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