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們現在看到的,這裡絕不僅僅是三十人。
“救,救我。”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
三人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個男人,此時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看上去奄奄一息。
九澤並不認識他,只見這人身穿一身紅衣,和外面那些護衛身上的是一個制式,一襲殘破的黑色披風倒垂下來,臉上傷痕累累,他對應的血槽邊躺著碎裂成兩半的金色面具。
真是慘不忍睹。
九澤剛看了兩眼,還沒動作,闐韞就道:“不用管他,師妹,你那天沒空管後面,我卻是一直留意的,這個人,那天可是帶頭到土道里追殺我們。”
“哦?”九澤看了看闐韞,“這麼說來,他會到這裡,是因為沒抓住我們?”
闐韞道:“不管為什麼,他選擇了助紂為虐,這邊是代價。”
“代價……”男人聽了闐韞的話,笑了。
這一笑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疼得他一陣顫慄:“我從來就只想活著,活著,也要付出代價嗎?”
“誰都可以活著,但不是誰都會為了活著做盡惡事!”闐韞脫口道。
“可我只想活著,我,有什麼選擇?”男人有些激動,輕咳了一聲,便有許多鮮血從他的心口處湧出,卻在血槽上方停住,凝成一團血團,穩穩的待在血槽上空,只分出一股血柱,維持這血槽的血流速度和流量。
“看見了嗎?”男人臉上是絕望和放棄,“這樣的術法,我只有聽從。”
九澤三人在看到這陣法如此精妙精準的控制力後,心中就十分震動,只是聽到這話,闐韞本能的回道:“胡說,你就應該……”
“應該當時就去死,對嗎?”男人似乎笑了,那一張滿是刀傷和血汙的臉上,笑意都顯得森冷:“我知道,可是憑什麼?誰都只有這一世,我為什麼要因為那些所謂的道義去死?我要活著,拼命活著。”
闐韞沉默了,他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明明知道這人的想法是錯的,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麼反駁。
師尊說過,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要為了自己的人生拼盡一切。每一個人都有活下去的願望,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師尊還說,這世界上沒有一種犧牲是理所應當的,哪怕一個人的犧牲換了一百人甚至一千人一萬人的生命,因為每一個生命都同樣可貴,所以每一份犧牲都讓人唏噓。
沒有一個人可以評價一場犧牲是否值得,除了犧牲者本人。因為對於犧牲掉的生命來說,任何一場犧牲都並不公平。
世界上的很多犧牲,都是因為一些無知者的錯,那些無知的人連累了大多數生命。每當這個時候,便要犧牲許多無辜的,有能力的人,這些人,本可以為世界做出更大貢獻。
可也因為這樣,犧牲是高貴的。
英雄們往往犧牲自我,力挽狂瀾。而修道之人,便要讓英雄住在自己心裡,要隨時做好捨身的準備,這是對天地之靈的回饋。
那些英雄的事蹟,闐韞聽了好多年。他從未想過,還有人會選擇這麼卑劣的活著。
可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只是想活著,面對一個強大到無法反抗的人,他選擇了順從。
闐韞不禁自問,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會選擇誓死不從,還是苟且偷生?
他如今是不是真的有資格指責一個在他看來行為卑劣,卻僅僅是想活下來的熱呢。
只聽九澤突然出聲,朝著那被吊著的男人:“可你還是快死了。你說的對,你早就沒有選擇,因為無論你怎麼選,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男人拼命喘著氣,像是想證明什麼:“若我當時沒有欺騙主上……”
“你也會因為你的無能接受懲罰。”九澤道,說著指向血池,“這裡,聚集了多少人的血肉?”
男人一愣,喃喃道:“記不清了,很多,很多……”
“太多了……”
聲音逐漸低沉下去。
男人不遠的地方,便是那位新進來的侍女。
侍女垂著頭,沒有半點掙扎的意思。
再看看其他血槽上方,雖然血液還在不斷湧出,但是被吊住的人都毫無聲息,只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