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雲山莊清點出來的財產銀兩,夏平安讓人折算成絹匹,全部按照土貢的規矩發給了那些歷年來孩子被搶掠的那些貧困家庭,每戶人家50匹準絹。
短短几日,道州城內外,猶如上演大戲一樣,先是無數被搶掠到長雲山莊的孩子與家人父母相認,悲喜交集,再接著,刺史大人的撫卹發下來,道州無數百姓奔走相告,刺史府門前,幾乎日日都有道州百姓感恩送來的雞鴨魚肉。
而對那些百姓送來的東西,夏平安讓人收下,然後讓刺史府裡的廚師做成肉湯,與刺史府上下官吏一同享用。
夏平安給朝廷的奏章寫好之後就發出了,也就在奏章發出三日後,一隊風塵僕僕的人馬遠道而來,進入道州城後,就直接來到了刺史府。
……
“陽城,你好大膽子,這道州城上貢給陛下的侏儒,伶俐有趣,陛下最是喜歡,宮裡的娘娘繽紛和各位貴人也喜歡,那些國外使節來長安,陛下經常讓道州城上貢的侏儒戲俑當眾表演節目,這道州城上貢百年的東西,你說停就停,你有沒有把朝廷和陛下放在眼裡?”
刺史府的大堂中,夏平安坐在首位,一個穿著穿著太監服飾的白臉宦官,正坐在夏平安的側面,尖著嗓子,翹著蘭花指,嚴厲的指責著夏平安。
這太監,是唐德宗的土貢使,就是專門督促檢查各地給朝廷上貢物品的宦官,雖然官不大,但因為是皇帝身邊的人,為皇帝辦事,算是皇帝的特使,那威風,遠非一般官吏可比。
這土貢使原本在衡州坐鎮,督促衡州各地的土貢,小日子過得挺悠閒的,只是在聽說了陽城在道州城的所作所為之後,這才火急火燎的帶著一干人來到了道州城,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夏平安喝著茶,慢條斯理,一直等到這位土貢使說完之後,才平靜的說道,“陳公公此言差矣,《唐律》規定,土貢之物只供有,不供無,我道州只有矮民,並無矮奴,土貢沒有把百姓貢上去的道理,這是其一,其二,道州州民盡短,若以貢,不知何者可供?公公剛好來到道州城,不若在道州城好好看看,我道州還有什麼特產可以作為土貢貢上去,若是有,我一定上貢……”
這兩點理由,夏平安也寫到了給唐德宗的奏章上,這就是講道理了。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按照朝廷律法規定,土貢只能上貢本地有的東西,土特產一類,不能上本地沒的東西,道州只有矮個子的百姓,並無矮個子的奴隸,不能把百姓當貢品。再加上道州百姓窮困地產貧瘠,沒有特產,所以什麼都貢不了。
那個宦官被夏平安兩句話噎住,理屈詞窮,氣得渾身都在抖,用手指著夏平安,“好……好……好,誰都知道你陽亢宗精通律法典籍,我說不過你,你敢罷貢,可別後悔……”
“我還有公文要處理,陳公公若無事,就請回吧……”夏平安直接端茶送客。
大廳外面,一干刺史府的官吏心驚膽戰的看著夏平安頂著壓力,把皇帝身邊的土貢使都給氣走,等到那個陳公公怒氣衝衝帶著隨員離開,一干官吏才小心翼翼的走入到公廳。
“大人,那位陳公公一定返回衡州找觀察室大人告你的狀,觀察室一定會派人來……”一個官吏提醒道。
“我知道,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吧!”夏平安平靜的說道,觀察使派人來,那是夏平安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早有準備。
只是這次來的那個崔判官,雖然史書上並未留名,但也是一個義氣節烈之人,夏平安不擔心。
……
果然,沒隔幾日,從衡州來的崔姓判官帶著人馬以催科之名直接來到了道州城外。
催科,那就是督促地方官吏上繳地方的錢糧賦稅,判官有督促之責,如果遇到不法官吏,判官可以直接拿下。
刺史府中的一干官吏都出城迎接。
來催科的判官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國字臉,兩道濃眉如墨,體格健壯,騎在高頭大馬上,身邊還帶著幾十個穿著官衣騎在馬上的手下,刀弓齊備,煞氣騰騰,就像來打仗一樣。
這判官那銳利的目光在道州城的一干官吏中一掃,發現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居然沒有看到陽城,臉色就一沉,“為何不見陽刺史?”
“啟稟崔大人,陽刺史在獄中!”一個刺史府的官吏上前一步,小聲的稟告道。
“陽刺史在獄中,怎麼回事?”崔判官大驚,他還沒動手呢,這陽城就怎麼會在獄中了。
“咳咳,聽說崔大人要來催科,陽大人自覺自己催科不利,就去了大牢,把自己關在大牢內,說等著崔大人來提……”
“帶我去看看……”
“是!”
刺史府的官吏帶著崔判官和他的手下進入城中。
這一進入城中,那崔判官就感覺城中氣氛不對,以往他每到一地,所遇百姓,一個個都不敢正眼看他,就算看到,也是敬畏無比,而今日他入陽城,城中街道兩邊的百姓,上至八十老翁,下至黃毛稚子,無論男女老幼,一個個在路邊都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們一行人。
他們所至之處,除了馬蹄聲,街道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直刺刺的看著他們,那感覺,簡直就像是進入敵國,哪裡是像在大唐衡州的道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