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放著幾個麻袋和幾個罈子,夏平安摸了摸那幾個麻袋,發現麻袋裡的都是新鮮的麥子,而那幾個罈子,都是封著口的,裡面裝著的應該是酒。
夏平安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嫩無須,再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才有的手,雙手修長,乾淨,指甲整齊。
這是扁鵲年輕的時候啊……
夏平安心想。
“舍長,等到了舍裡,今天晚上能不能讓大家嚐嚐那酒是啥味道,舍裡的幾個弟兄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喝酒了……”
坐在夏平安前面,那個身邊放著短矛的男人一直在盯著車上的酒,暗暗吞著口水,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說道。
舍長,那是館舍之長,用後世的話來說,扁鵲現在的身份,應該是鄭國某個酒店的酒店總經理,年紀輕輕已經走上了管理者的崗位,手下管著一堆人和一個酒店,算得上是年少有為了。
當然,現在扁鵲不叫扁鵲,而叫秦越人。
前面的那兩個人,應該是館舍裡的夥計,一個老實巴交的負責趕車,那個想喝酒的,身邊放著短矛,濃眉虎眼,看起來不好惹,有護衛和保鏢的意思。
“這些日子你們也辛苦了,等到了館舍,今晚給你們一人一壺酒,不許多喝……”夏平安說道。
聽到夏平安說回到館舍可以喝酒,那個人立刻就笑了起來,搓著手,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馬車不快,緩緩的走在路上,不一會兒,夏平安就看到前面的路邊坐著一群人,大概有十多個人呢,那些人衣衫襤褸,男女老少都有,看樣子是逃難的難民。
那些人一個個面有菜色,正坐在路邊,彷徨而又悽苦的注視著路上來往的車輛行人,一個小孩被餓得皮包骨頭的小孩,正在哇哇大叫,而那個小孩的母親,則用一個破陶罐,在給那個小孩喂用野菜煮的湯水,旁邊的一個老頭,小心翼翼的從身上拿出一個布包,把布包裡的米糠撒了一些在水裡,讓那個小孩喝下去。
看到那幾個難民,剛剛說要討酒喝的那個男人的手已經抓著馬車上的短矛,一下子警惕起來,同時吩咐趕車的那個人,“阿牛,趕快點……”
“等一下,停下車……”看到那些人眼巴巴的看著路邊,一個個已經餓得連開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夏平安讓趕車的把馬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夏平安的車一停下,之前坐在路邊的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立刻就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老丈,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夏平安開口問道。
“我們家鄉遭了水災,我們準備去新鄭投奔親戚,渡過災荒,我們這些人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是啊,這裡到新鄭,還有五天路程,我們都不知道後面要怎麼走了……”那個老頭嘆息著,眼淚汪汪。
夏平安心中嘆息一聲,這種災民,歷朝歷代都有啊。
聽到那個老者如此說,夏平安也不再多說什麼,車上剛好拉著麥子,他就做主,開啟車上的一個袋子,讓那個老頭拿過一個陶碗,給那個老頭裝了滿滿一陶碗麥子,大概有三四斤。
周圍的人看到夏平安如此慷慨好施,一個個都連忙湧了過來,一個個陶碗,一雙雙手,一下子就伸了過來,一個個人全部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夏平安。
夏平安給了每人一陶碗麥子。
施出去的麥子不多,卻讓那些人感激涕零,一人三四斤,在這種時候足以救命,夠那些人吃個四五天,可以讓他們吃到新鄭了。
夏平安這邊一施麥子,才發現那路邊的火堆旁邊,還有一個穿著破棉襖的老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個人怎麼了?”夏平安問道。
“你說長桑啊,我們是幾天前遇到了,他說他也在逃饑荒,要和我們一起去新鄭,他前兩天在路上感了風寒,體力有些不支,可能是睡過去了……”
什麼,那個睡在地上的老頭是長桑君?我靠,這可是《史記》裡記載的活神仙啊,把扁鵲帶入醫道的師傅。
夏平安一個心中打了一個激靈,立刻跳下馬車,來到睡在火堆旁的長桑君旁邊,俯身檢視。
那個叫長桑的老頭睡在地上,身上穿得雖然有些破爛,但細細一看,那老頭滿頭白髮,面容古拙,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韻味。
夏平安伸手摸了摸,長桑君額頭髮燙,臉頰有點發紅,看樣子,應該在發燒。
當然,估計這是裝的,神仙哪裡會生病,神仙收徒弟,總要考驗一番徒弟的心性。
原來扁鵲是在路上撿了一個神仙啊……
“這位老丈已經生病了,必須馬上就醫看大夫……”夏平安一臉正氣凜然,二話不說,就把地上的長桑君背了起來,放到馬車上,和那幾個逃難的人交代了幾句,就立刻帶著長桑君前往館舍……